“草民方才惊醒后一直无法入睡,就出来散散心。”温曦轻声答道。“惊醒?做噩梦了?”李玄昭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担心。“没有,就是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温曦手抓了抓披风垂下的带子,李玄昭似乎看到温曦回答这话时脸上憨憨的笑容,心里不自觉软了一下。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温曦停下把玩带子的动作,抬头正要把心里思索的话题跟李玄昭说,却对上李玄昭的目光,这目光似乎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从未离开,温曦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李玄昭看着温曦的动作,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很怕我?”“嗯?”温曦不自觉应了一声,待明白李玄昭话里的意思后赶忙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既然不怕,那就不必对着我自称”草民”了。”李玄昭说这话时直直看着温曦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一汪清静的潭水,只是这汪潭水此刻却被他的这番话扰了平静,潭水清且涟漪。仿佛是这月色撩人,亦或者李玄昭那幽深双眸的诱惑,温曦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扬起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微笑。
许是温曦平常缺乏运动的原因,尽管和李玄昭年岁相仿,但温曦还是比李玄昭矮了一个头。此时的温曦因为要与李玄昭对话,头微微扬起,方才一直隐在月光阴影下的脸露了出来,白净的小脸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脸颊两旁似乎还有两抹淡淡的红晕。李玄昭自上而下看着温曦,右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握拳微侧过脸,看向幽静的湖面。
“方才殿下还没有回答……额,我的问题呢。”不知是这夜色给了他勇气还是李玄昭今晚带给他特别的亲近之感,温曦说话间少了白日的那层顾忌,显得自在亲近些。“我方才……”李玄昭微微沉思了一下,开口道:“我今晚一直未曾入睡。”“殿下是因为思虑宜州水患的事情吗?”温曦看着李玄昭微抿的薄唇。
“一半是因为思虑水患,一半,是因为回想起我母后。”李玄昭低声道。“宛纯皇后吗?我没有见过,关于宛纯皇后很多的事情都是从坊间听说的。他们都说宛纯皇后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温曦在心里过了一遍措辞才缓缓道。“我也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若不是宫里还留存着她的画像。她喜欢着妃色宫装,喜欢读《山门小记》,喜欢赏雪间梅色,最喜欢亲手给我做点心,但每次又担心我积食过多,一遍喂食一遍细细叮嘱。”
此时的李玄昭眼里闪着隐隐的水光,温曦静静看着心里却泛起丝丝酸涩的感觉,手往前悄悄试着触碰李玄昭的手,见他没拒绝,身子就大胆往前倾握上了那只冰凉的手。感受到从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感,李玄昭心里有些羞恼,今日是母后的生辰,今夜的自己借月伤怀,思及母后的早逝,思及皇帝的薄情寡义,思及自己多舛的命途,竟有些失态了。
李玄昭有些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每次遇到身旁的少年自己的言行总会与平时相异,这种想亲近却又踟蹰不前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温曦略带疑惑地看着突然沉默的李玄昭,眼睛里盛满困惑不解。李玄昭错过眼,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道:“见笑。我刚才失态了。”“不,我……”“听温阑说你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玄昭打断温曦的话,生硬地转了话题。
突然被打断话头,尤其是在自己正准备开始一番安慰的话术时,温曦略带不满地看向李玄昭,鼻子微皱,嘴巴微微堵起,看着温曦这幅可爱的小模样,李玄昭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微笑,眉眼上扬,一时间倒有种春风化雨的闲适感。初次看见李玄昭发自内心的笑容,温曦心里小小的不满慢慢散去,傻傻地也跟着笑了。
“问你话呢!”看着温曦傻乎乎的表情,李玄昭不自觉地手指轻点温曦的额头。温曦摸了摸被李玄昭点过的地方,丝丝凉意透过指尖传到温曦的心口上,“夫子说若无意外,我该是能过的的。”小小的自豪在说话间在不经意地透露出来,扬起的小下巴仿佛在等人夸奖。李玄昭笑笑,“过了下旬便是乡试,应试最忌心浮气躁,过两天我让安文江给你找些书籍来,好好准备。”
“好。”温曦点点头,而后又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那殿下,你是明天要离开吗?”“对,这几日搜集了不少红水河相关的资料,需要趁机好好整理。现在已是三月中旬,再过两三个月宜州的雨季将至,若是不能在雨季前想出对策,宜州百姓又要受水患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