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景和绝影非同一般良驹,半个时辰未至就到安府门前,安管家看见李玄昭身前的温曦,唤来侍仆在步景右侧置一脚凳,温曦借着李玄昭的力道顺着脚凳下了马,瞧着眼前的安府,粉墙青瓦,大门前是两个汉白玉石狮作驱邪镇宅之用,高低错落的马头墙,附上造型各异的石雕、砖雕,纵是院落占地不及官宦府邸,但细微处均可见主人家的精致讲究。倒真应那句徽派小诗:“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殿下,少爷,温公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至大堂用膳。”安文江应声“好”,将绝影的缰绳交给侍仆,招呼温曦进门。温曦转头去寻李玄昭,李玄昭正将步景交给随后而至的护卫,和温曦一同入安府。三人步入堂内就坐,侍仆端来皂荚水和面巾,稍加洗漱后便开始用餐。
“温小曦,温大人可有要求你何时回砀山?”安文江夹菜的间隙朝温曦问道。“父亲不曾给出确切的回程期限。”温曦答道。“那正好,在安大哥这多住些时日,今晨我已让侍仆收拾出西苑的翠语轩,这段日子你就宿在那。”“好,多谢安大哥。”温曦笑道。“安大哥居室在何处?”“我居在东苑。殿下宿在西苑的蓼风院,与你临近。”安文江笑道。温曦点点头,继而专心用膳。
午膳过后,安文江陪同温曦到翠语轩,顺道大致介绍了一下安府的格局,让温曦有初步的了解,途径蓼风院时,李玄昭先行离去处理些公务。绕过一个庭院即是翠语轩,曲径两旁栽着许多挺拔的翠竹,风起时的声响倒似翠语一般,一派清幽雅致。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直通至房门前,房门右侧有一固定石桌,四个石凳,石桌上散落几片竹叶。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石桌石凳上,散了些幽凉之意。
此时房门正开着,温曦随安文江进门环视一周,甚是欢喜这清幽之所。“你瞧着还有哪些制备不齐的就说与管家,他会给你安置好的。另外这院子还配有两名侍仆,有什么需要你使唤一声即可。”安文江道。“劳安大哥费心了,温曦日常所需都已备妥,已无需再添置。”温曦笑道。“如此我便不打扰你歇息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管家。”“好。”安文江点头转身回东苑。
温曦将安文江送走后与侍仆稍加收拾便歇下,今晨随新丁早起,为探察红水河又走了一早间的路,到此时温曦实在有些困倦,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缓缓入睡。侍在一旁的侍仆悄悄放下隔间的珠帘,点燃宁神香放入香炉中,看见轻烟从莲花褐釉香炉中袅袅升起,侍仆轻声退了出去。
蓼风院内,李玄昭对隐在黑暗处的人问道:“可确认了?”那人道:“回殿下,已证实清楚,正是宁远道之女宁遥。”“她可同意?”“她表示只要殿下遵守承诺,她愿遵照殿下旨意。”“好。派人教习她宫中礼仪规范,明年以青州太守之女的身份参加秀女大选。”李玄昭冷然地说道。“属下明白。殿下还有何吩咐?”“没有,你先下去吧。”“是。”言毕,那人隐隐消失在黑暗处。
安文江静默在一旁,接过李玄昭递过的信件,快速浏览一遍后取来火折将其焚毁。“如今这谢太师的动静越发大了。”安文江看着李玄昭凝重的面目。“尽管他和谢惠妃已联手将我驱逐,但只要皇帝一日不立太子,他们便一日不能心安。”“近段时日这般地大肆敛财,怕是他们正暗自谋划些什么。”安文江沉思道。“暗月阁传来消息,称翼州平原一带时有军队出没的迹象。”李玄昭道。
“看来二皇子有些耐不住了。”安文江将灰洒入香炉中,取来帕子拭手。“若没些动作才是可疑。”李玄昭凝思片刻,缕清思路后朝安文江问道:“温曦可安置妥当?”“自是安置妥当了,方才侍仆来报,他此时正在午睡。”安文江笑道。李玄昭点点头,思及那人,眼底泛起旁人不易察觉的柔光。
“殿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您为何这般在意那孩子?”安文江收起脸上的笑意正经问道。他是在陪同李玄昭探察砀水河之时初遇的温曦,并非特别出众的容貌,仅胜在温和得体,少不更事的少年带着一份纯粹的真挚,却也并非独一无二,是什么让李玄昭这般特别对待?
仔细想来,这两人该是在范太守生辰宴上初识的,当时自己本该陪同,却因要去接应林峰而没有随同在李玄昭身侧,倒是生生错过了。如今李玄昭待温曦,总带着与面对他人时所没有的温情,这是将温曦当成弟弟来宠溺了吗?传闻宛纯皇后是因为生育第二胎时血崩而亡,生下来的死胎还是个男胎,若是能存活,该是比温曦小上两岁。只是,自古以来上位者的恩宠虚无缥缈,实在担心李玄昭此刻的一时兴起将来会对那纯粹的少年带来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