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一愣,忽而又缓缓低头,我抬手轻轻遮住他的唇,他却将我的手握住,放在心口的位置,又向前凑近一分,借着月色贴上我的唇,轻柔温软,小心翼翼,似是在抚慰我的内心。
良久,他抬起头,只道了句,“晚安。”
这还是当年我教他的话,我固执地望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晚安不可以随意说的。”
李建成的眸光深邃了几分,靠近我耳侧,轻声呢喃道:“我自是知道,涵儿,晚安。”
☆、大婚日普天同相庆,赐突厥明涵再离京
之前的我曾想过无数个结果,可我怎么都没能想到,李渊最终会选择将我赐婚给突厥太子。
随着前来帮我收拾衣物行李的宫人步出太子府时,我微微回头,晨光熹微,李建成正立在一侧,双手背在身后,所以我并未瞧见他紧握的拳头和他眸中那拼命压抑的情绪。那人此时正定定地瞅着我的方向,与他目光交汇的刹那,我冲他无声地笑了笑,忽视了那人瞬间含上惊恐的眸子,然后转身踏上了身边那顶华丽的车轿,碧螺在我身后帮我放下车厢后边的纱帘。应该足够了吧,刚刚那个笑容应该足够以此来告诉他,前尘往事我都已经看淡了,伤过我也好,骗过我也罢,从此山高路远,再见无期。我低头想了想,摇头轻笑,也许这该是我最后一次瞧见他了吧。
如果,我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
本来眼瞅着一开春小汐便要与元吉大办婚礼,昭告天下,可就在前几日裴寂竟然独自跑到太子府来,却又不找李建成,只与我在院中煮茶闲聊。
我伸手拿过一只碧绿的茶杯,为裴寂斟上煮好的茶汤,这才靠后落座,微笑中瞧着裴寂。
心下想的却是,既然李渊都动用了裴大人,那这事便决计是个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裴大人有话直说便好,与明涵不必客气。”
裴寂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声音有些许干涩,“神女不生气了吗?”
我心下恍然,他莫不是还以为我在为了当初他在太原抛弃我独自逃了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吧?
我轻笑出声,“裴大人当真是多虑了。”
裴寂见我笑得坦诚,这才将茶杯一放,略为隐晦地说道:“那裴某便直说了,神女定要控制好情绪,其实玄真此次前来是有件谕旨要提前宣给你,皇上尊重神女的意愿,所以正式的旨意要过几日才会让宫人来宣读,神女也可以在这几日好好思虑思虑。”
旨意?
心下有股强烈的不安感,脸色瞬时显得有些苍白,我勉强笑笑,裴寂才接着说道:“前些时日因了齐王即将大婚的消息,突厥可汗特派阿史那王子来长安庆贺,可是那突厥王子昨日却忽然向皇上请旨,说是最近在太子府中迷上了神女,日夜思念,欲迎娶神女和亲突厥,以邀百世秦晋之好。”
在太子府中见着我的么?
我的脑中轰然炸裂开来,没来由的手一直微微抖个不停,然后忽地笑出声来。果然,倒真让李建成一语成谶了。
原来那一日的王孙公子中竟还有突厥王子吗?只因了这么惊鸿一瞥便要娶我为妻,当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李渊竟然默许了。
也对,李渊如今虽说平定了大半个江山,王世充也自年初降了大唐,可是李渊对东突厥却是一直畏惧的,甚至可以说是想讨好求安的。
他此番若是驳了突厥的请求,那再掀战乱就怕是不远了。
李建成估摸着是在裴寂那儿得了消息,没多久便怒气冲冲地到了我的院子,碧螺习惯性地溜了出去,顺便体贴地将屋门轻轻带上。
李建成的眼中本是汹涌如火,可是却在瞧见我的那一刻莫明奇妙地失了言语,他只默默走到我身边,右手揽上我的肩膀,我顺势靠在他的肩头,身子乏地厉害,眼中的泪水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原来,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喜欢他。
只是,我不能爱他。
看来,我是真的该离开了,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背弃心底的准则,怕自己会毫无骨气地选择原谅他。
想到此处,我微微起身,伸手抚了抚他额前来不及打理的碎发,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太子殿下,明涵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还是先回吧。”
李建成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伸手狠狠勒住我的腰,眉头紧蹙,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