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宗恪说她们的工作是“宫斗”,但是阮沅却看不见多少斗争的痕迹,当然也可能,她只跟着宗恪,嫔妃之间的事情,毕竟所知甚少。
然而她也能感觉到那些暂时受宠的女性,她们那骄傲而得意的面孔,阮沅进宫的这一两个月里,刚开始那段时间,宗恪频繁流连在舒婕妤身边,十多天没去别人那儿。
舒婕妤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衣饰鲜美,皮肤油润,发丝乌黑,像洗发水广告明星,而且笑声动听,是那种安静不下来的活泼女性。她身上婴儿肥未消,不算胖,只不过手腕都是滚圆,想必胸脯也一样。舒婕妤知道自己受宠,来往见人时那点得意,总也隐藏不住,像被富豪送了台保时捷的女学生,还没做足“沉住气”的功课,旁的嫔妃,知道阮沅在宗恪身边,虽然不明底细,但也清楚这种人物不好得罪,所以见面总十分客气,只有她,永远一副敷衍表情。
阮沅不喜欢舒婕妤,每次看见她,心里都酸溜溜的醋意难当。但她也没有发怒,她年长这女孩子那么多岁,清楚那只是小女生忍不住的炫耀,也知道,这样的状况长久不了。果然,不到两个月,宗恪对这女孩就冷淡下来了,并没有罪名,传言说某天晚上,堇妃突然有什么不好,报事的人去通知宗恪,他匆匆撇下舒婕妤去探望,等后来堇妃情况稳定下来,宗恪再回来,舒婕妤为此心里有气,便故意叫人告诉宗恪,她已经睡了。
宗恪当时听她身边的小监这么禀报,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头回了自己的寝宫。
从那之后,他再没去过舒婕妤那儿。
阮沅听了这八卦,心情复杂,她觉得自己该幸灾乐祸,但是不知为何,却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她们全都得不到宗恪,都只是偶尔路过。就像夜班列车在经过一些无名小站时,乘客会突然被笼罩在站台射出的亮光里,如同置身在阳光下,纤毫毕现,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可是转瞬光芒被抛在车后,这一车的乘客,马上又陷入黑暗中,并且未来阶段,也将长久的沉默在这黑夜里,面目模糊,再不可见……
阮沅早就知道,舒婕妤是拴不住宗恪的,在宗恪身边,人必须懂进退,更别奢望去控制他。舒婕妤不过是凭着青春活力,引得宗恪一时贪食。就像刚上市的杨梅,鲜红水灵令人难忍欲望,然而季节终究是要过去的,就因为鲜甜可口,所以烂得更快。
虽然阮沅不参与宫内的拉帮结派,但是,如之前她隐约预感到的,她可以不去找“宫斗”,“宫斗”自然会来找她。
宗恪中意的那个琪婉仪,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阮沅刚进宫没多久,就遇到过她一次。不过是偶遇,虽然“官衔”里都有个“仪”字,但是琪婉仪可比她高出好几阶,所以当时,阮沅按照青菡的指点,恭恭敬敬向她行了礼。
“别这么客气!”琪婉仪当时就阻拦住她,“我这年纪轻轻的,受什么礼啊!姑姑是陛下身边的人,年长我许多,还是别拘束着,我才舒服。”
这话,如果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阮沅准保会大怒: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她是欧巴桑么!
但是同样的意思,从琪婉仪这人的嘴里说出来,阮沅竟然毫无怒意,因为她说得那么诚恳、热情,里面丝毫讽刺的意味都没有。
因为这个开头挺不错,俩人就渐渐有了交往,说到交往,也不算深,只是平日见到了,多聊几句闲话,或是琪婉仪得了什么新鲜好玩意儿,就叫人送一份给阮沅,琪婉仪总说阮沅看着面善,她很愿意亲近阮沅。
一开始,阮沅总觉得这种交往很古怪,不合逻辑,按理说,大家觊觎的是同一个男人,彼此应该敌视才合理,但是她不讨厌琪婉仪,琪婉仪对她不错,阮沅觉得,自己也摆不出一副敌对的冷脸来。
琪婉仪的父亲是朝中官员,她本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不知为何被送入宫里。可能因为年龄不大,心机也不多,说话总没个遮掩,宗恪偶尔讽刺琪婉仪是剖开的葫芦,肚子里有什么,谁都看得见。但阮沅觉得,自己和这女孩子说话反而最不费劲。
有时候得了休假,阮沅也会去琪婉仪那儿,礼尚往来,既然琪婉仪给她送来了糖栗子,她就该送点炸甜糕回敬人家。
那日阮沅去了琪婉仪那儿,琪婉仪住在晴芳阁,阮沅进去时,正巧另一个嫔妃从里面出来。
“尚仪怎么今天有空?”对方微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