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这件事,阮沅也就知道了,姚谠是站在晋王势力的对立面的,而且是坚决支持宗恪削弱各地亲王势力的代表人物。
姚谠死得挺稀奇,好好的骑着马,坐骑突然发癫,把他从马背上给摔下来,摔断了脖子。马匹被检查,好像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但是后来也有谣言说,之前几天,姚谠家中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其间。
此事传到宗恪那儿,他气得浑身发抖,把药碗砸了个粉碎。皇帝才病倒不过半个月,这些家伙们就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蠢蠢欲动,姚谠这个小小的吏部郎中成了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这次算是投石问路,也是警告那些想站在太后、晋王对立面的官员,再坚持己见,姚谠就是前车之鉴。
宗恪和宗恒密谈了一整个下午。
晚间,阮沅去宗恪的房间,她看见宗恪躺在床上发呆,他没睡,眼睛睁着,像是能够看见一样。
宗恒刚走,阮沅知道他们谈了很久,宫里最近气氛有些不对,但谁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其实宫里头的小监和宫娥们,听不到多少真正的时政,但是他们就像常年呆在黑暗里的穴居动物,很远地方的土壤微有松动,他们就能凭借直觉,捕捉到那点不安。
“不睡一会儿?”阮沅轻声问。
“现在不睡了。”他微微叹息,“等会儿还得送药过来,免得中途被叫醒,接下来就睡不着了。”
崔景明还在继续送药过来,宗恪还是每天吐血,有时候吐得多了,崔景明就减轻药量,状况好一点,就增加药量,当然那么一来,惨的就是宗恪。
阮沅可以保证,接近宗恪的所有药物、食物、饮水,全都是安全的,因为事前她全部要品尝一遍,包括那苦涩的药汁。宗恪不要她这么做,阮沅却不肯。
就算如此,还是没有效果,后来崔景明说,这就是蛊药的厉害所在,它就像植物,先播下了种子,即便种植者不能每天过来浇水施肥,种子自己也会慢慢生长。而太医们做的事情,就是尽量恶化种子所处的环境,让土壤层质量下降,破坏种子的生长可能,他们没办法斩断病根,只有阻止病情发展——如果停药不管,蛊毒会迅速破坏宗恪的神经中枢,大脑一旦毁掉了,人就完了。
因此,无论多么痛苦,宗恪也得坚持服药。
这不是和放疗化疗没区别了么?每每想到这儿,阮沅就恨得想把下毒者碎尸万段,可惜谁也抓不住他,她只能每天眼睁睁看着宗恪忍受折磨,却束手无策。
病情毫无好转迹象,宗恪也渐渐变得沉默了,他心事重重,笑的次数比从前少了很多。阮沅知道他不光是因为失明,也是因为当下变幻莫测的朝局。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房间,眼前一片漆黑,宗恪的睡眠质量跟着变得糟糕起来,有时候阮沅在外面屋子里,能听见他辗转反侧,整夜不眠。
阮沅甚至痛恨自己的无能,因为她没法为宗恪做任何事情。她不过是个六品女官,连给出的安慰,都是软弱无力的。
那晚,她陪着宗恪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宗恪说:“阮沅……”
“什么?”阮沅赶紧回过神来。
宗恪的样子,欲言又止,但他思忖半晌,还是说:“要不然,你先回去一段时间?”
阮沅一怔:“什么?回去?回哪儿?”
“我是说,先回那边去。”宗恪像看得着一样,望着她,“这儿最近可能会不安全。”
“我不回去。”阮沅摇头,“宫里还能出什么事儿?我挺安全的。”
宗恪苦笑:“现在自然是没事,但是接下来,就很难说了。”
阮沅一听,紧张起来:“你是说,局势有变动?”
“我说不准。但我没法保证宫里百分之百安全,所以你先回去一段时间比较好。”
“可我得守着你呀”
“还不明白么?现在我身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阮沅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回去,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惊人,但是就连宗恪,也听得出这话里的不容动摇。
宗恪叹了口气:“宫里真不是安全地带,这儿发生的喋血事件难道还少么?几十年前,这里面死了上千人……”
“什么?”阮沅唬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