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依然嘶哑,嘴里口气很重,可能是因为这具肉体的缘故,云敏微微一行动,浑身都会散发古怪的臭味。
“再留在这儿,我真要完了。”云敏摇摇头,“我的魂魄现在变弱了,目前这具肉体又重病缠身,早已衰竭,一点营养都没有,我快饿毙了……”
阮沅冷笑:“这就是你进宫来害宗恪的代价”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害他才进宫来的”云敏分辨道,“我是为我家老爷”
阮沅一怔
云敏垂下头,良久,才嘶声道:“阿沅你听我说,之前进宫来,是想求太后派人,帮我找回我家老爷的尸首。”
阮沅忽然不动了。
她知道林展鸿已经死了,宗恪将那日详细情况全都告诉了她。虽然阮沅心中也觉得悲伤,但是一来,当时林展鸿是要去行刺宗恪,宗恪自卫是正当的,二来,林展鸿是自刎身亡,总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是此刻云敏提起丈夫的死,阮沅的心,却像被重重击了一下。
“……他的尸首应该就在这边,但我不知道究竟落在了何处。”云敏哽咽道,“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找到,况且他又是朝廷重犯,更没可能明目张胆的搜寻。除了这宫里的太后,我再找不到人可以求助了。太后叫我下毒,我只有遵命。”
她这么一说,阮沅的心,渐渐被凄凉和悲哀给侵蚀,往昔旧事,如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上映,她记起了过去那么多年里,自己和这对夫妇建立的友谊,也记起云敏过去对她的好处……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法再像刚才那样,对云敏凶巴巴的了。
“带我出宫去,阿沅。”云敏立时看出她的改变,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求你,看在以前的份上……”
阮沅依然不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卡住了。好像有什么庞大而恐惧的东西,堵在前面,让她忽然不敢动了。
看她依然犹豫,云敏落下泪来。
“我已经换了七八次身体了,每一次都挺不过三五天去,这儿的人像苍蝇一样一群群死去,我费了两个月的力气,却连永巷都走不出去。”她哽咽道,“我倒是不怕死,可我还想把我家老爷的尸首找到……阿沅,林叔叔和云姨往日待你不薄啊我们恨的是狄虏,我们夫妇对你却从来没有坏心,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连这样的事都不能答应?你非要眼睁睁看着你林叔叔尸骨无人收,看着我烂死在这永巷里,才甘心么”
她这么一说,好像一把锤子顿时敲醒了阮沅。
“你真的肯放过宗恪?”阮沅盯着云敏的眼睛。
云敏叹道:“我眼下自身难保,哪里有心力再去害他?况且,那也不过是和太后的交换条件。目前我自己保命是第一,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告诉你解救他的办法。”
知道云敏不会再说下去了,阮沅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既然你答应了,我今晚就送你回去。”
云敏眼中一喜:“好孩子,多谢你了”
从永巷出来,阮沅微微定了定神。
她已经答应了云敏,就不怕对方会食言。云敏此刻这副孱弱模样,连起床都得让人扶,短时间内她根本无法自如行动,就连喝水都得让人帮忙。
就算出宫以后她食言了,阮沅也照样能够找到她,想出办法来逼着她兑现承诺。
对云敏,阮沅丝毫惧怕的感觉都没有,十多年的相处,她熟知云敏,确信自己搞得定她。
不过,这件事阮沅暂时不打算告诉宗恪,一来,他现在正病着,不好去影响他的情绪,二来,只是把云敏送出宫去,阮沅觉得这种事情非常简单,知道得人多了,反而添乱。
她跟着宗恪,前前后后也在那黑暗地带走了四趟了,完全清楚究竟该怎么做,况且去到那边,就算呆上半天,对这宫里而言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只要她弄到治好宗恪的办法,耽搁一会儿又怕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阮沅回到寝宫内,来来回回一折腾,太阳已经西沉了。
宗恪已醒过来,他看阮沅一脸是汗,脸也被晒得红红的,不由皱眉。
“大热天的,跑哪儿去了?也不怕中暑。”
阮沅赶忙道:“哦,没事儿,你刚才睡着,我怕走来走去吵了你。所以出去溜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