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萍又千叮咛万嘱咐了,才目送阮沅下楼。
出来小区,坐在路边长椅上,阮沅又呆呆想了一会儿。她哭了一下午,眼睛又干又涩,取出小镜子看了看,真是又难看又可怜。她叹了口气,这下子,痕迹是怎么都掩饰不了了。
她不想让宗恪来接她,阮沅想自己坐快巴回家。
因为她不知道见了宗恪自己该怎么说,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拿何种面目回家去,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丈夫。
晚上到家,宗恪若问起,她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阮沅依然想哭,她真不知道眼下自己这个样子,到底该不该回家去。可是不回家,她也没有别的去处,而且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她就想抱着宗恪哭一场。
她觉得自己像个从噩梦里醒过来的小孩,非得找个最亲近的人依靠着,被耐心安慰着,慢慢平静下来,再去接受眼前的一切。
阮沅不知道该怎么和宗恪说,她想说“那些我都放下了,我再也不会害你了”……
可究竟该怎么开口呢?
胡思乱想着,阮沅的脑子打了个闪
他知道了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一段时间宗恪会性情大变
他一定是知道真相了
阮沅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宗恪离家那天下午,宗恒来找过他,姜啸之说宗恒最近总往这边跑,像是在查找什么,助理说堂弟离去之后,宗恪脸色很糟,像是大病了一场……
那之后,他一夜未归,次日回到家,连看都不肯看阮沅一眼,接下来,一连两个礼拜不肯搭理她,甚至碰都不愿碰她一下……他一定是知道了
阮沅只觉得心窝像浸透了冰雪
她想起那晚上,酒醉后的宗恪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前的事,我想,我可以试着放下来……”
以前的什么事?
……不就是二十年前,她曾经刺杀过他的事么
原来宗恪试图要放下的,竟然是这件事
阮沅浑身都开始发抖了
原来他知道了原来他全都知道了
阮沅的手指紧紧抓着长椅扶手,她的脸色发青
宗恪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为什么他还肯留在她身边?
难道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杀掉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回到那边世界去么?
难道他心里没有恨么?……
难道他没有想过,这女人往后,很可能还会对他不利么?
他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和这个曾经刺杀过他、后来又处心积虑隐瞒身份,再次接近他的自己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他爱她。
阮沅的泪涌了出来
是因为宗恪仍旧爱着她,他不愿放手,他曾经为了她放弃了整个世界,到如今,尽管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场阴谋,他还是固执着不肯松手——
一阵痉挛突如其来,阮沅不由伸手按住了腹部。
是刚才走得太快了吧?阮沅想,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眼前流云般过去,没人停下来问她一声,更没人敢扶她一把。腹部痉挛又来了,阮沅的心有些发慌:难道说要早产么?
不能就这么坐在路边
阮沅用力支撑着站起来,她看看四周,最后走进一家商场。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人不多,她到顾客休息区,找了一排塑料椅子坐下来。
休息了好一阵子,那不安的痉挛才逐渐消退,阮沅松了口气。
这孩子,平日都好好的,干嘛这个时候闹腾起来?阮沅想不通,自从她怀孕,就没有发生过这种危险的迹象,就连上次她在家里摔倒了,摔得那么重,疼得她龇牙咧嘴,吓得她要打120,结果等了半天,肚子里的孩子完全无恙,搞得她还以为自己怀了个不坏金刚……
这念头,甫一闯进脑海里,阮沅就明明白白听见,耳畔响起了一个细小的声音:“我在这儿。”
阮沅一怔,她抬起头来,看看四周。没有认识的人,商场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人抬头,用怪异的眼光盯着她瞧,这自然是因为她自己太奇怪,满脸眼泪都没擦干净。
可是她明明听见了那个声音
“先生,你听见什么声音没?”她突然问身边的男人,“说,‘我在这儿’的声音。”
男人看看她,脸色蜡黄一言不发拔腿就走很明显是被她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