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姜啸之的心!
“什么钱又是干净的?”他突然冷冷道,“你的那些钱又是怎么赚来的?你知道我二哥在家怎么说你么?他说你是个婊子,月湄,你难道真的想一辈子当婊子?!”
姜啸之陡然收住了口。
他看见,姜月湄的脸那么可怕,她的脸色那么惨白,好像尸体一样。
姜啸之转过头,一言不发出了房间。
晚间,他思忖良久,这才磨磨蹭蹭回到姜月湄的住处。他看见姜月湄仍旧坐在床边发呆,她那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痕。
姜啸之走过去,用手扳住她的肩膀:“月湄……”
姜月湄不出声,神情仍然是呆呆的。
姜啸之这下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白天不该说那些刺人的话,这华胤城内,唯一对他好的人就只有姜月湄,他还要说这么恶毒的话来伤她……
“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东西了。”姜啸之说,“娘,你原谅我。”
然后,姜月湄就哭了起来。
第两百零一章
有那么一段时间,姜啸之为了一个问题,长久的困惑不已:为什么母亲会把自己托付给姜月湄。
她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向这个她一贯痛恨的卑贱的娼妓求助的?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托付给姜月湄,总比托付给父亲的那些同僚要好得多,后者难保不会把姜啸之出卖掉。
而亲友们,不是惨遭株连,就是避而不见,也没有谁家有可能收留他。
可是母亲难道就没想过,这么做,给姜月湄带来了多么大的危险么?私匿朝廷钦犯,那是要砍头的大罪。
而且母亲怎么就认定了姜月湄会收留他?姜啸之想不通,她难道不担心姜月湄为了自保,干脆把自己送到官府去?
后来,长大了,品尝了情爱滋味之后,姜啸之就终于明白了。
母亲了解姜月湄,甚至她一面都没见过这个女人,就已经深深的了解她了。
她们都是真正爱上了父亲的人,她们看待彼此,几乎就像看镜子里的自己那么清晰。
……所以,也许这是母亲的一次复仇。姜啸之想,她只是选择了一条巧妙绝伦的路:将自己送到姜月湄的身边。
自此之后,姜月湄的人生,将会以一种古怪的形式固定下来,再也无法改变。
就如同,玻璃盒子里那即将展翅,却永远也无法飞翔的蝴蝶,无敌酷女VS超级帅哥。
姜啸之记不得姜月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再接客的。因为当他发觉这一点时,老鸨已经在说些不阴不阳的怪话了。
他只是察觉到,姜月湄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变多了,她会静静的给自己补衣服,收拾房间。或者守着自己念书、习字,然后看着自己入睡。换做之前,夜间时候姜啸之几乎都见不到姜月湄。
在这成人的腌臜场所呆久了。姜啸之也跟着早熟起来,他多少明白了男女的那点事儿,也知道姜月湄是拿什么来谋生。
所以见她突然停止了生意。这让姜啸之十分诧异。
姜啸之不敢问姜月湄,不过他心里琢磨。这多半是和自己有关。可是这样一来,她的进账不是更少了么?他还记得月湄和他说过,等到攒够了钱,自己赎了身,从这蓄雪楼里出去,他们娘俩找个僻静地方过活,往后。就算缝缝补补、浆洗衣物度日,也好过眼下。
姜月湄说这番话时,神情里充满了憧憬,就好像那样洁净安宁的日子近在咫尺。
咫尺,却是天涯。
随着时间流逝,姜啸之没看见他们的生活,有丝毫向着那个方向发展的迹象,却只看见了老鸨越来越不善的脸色。然而每次老鸨说那些风凉话时,姜月湄都和姜啸之说没关系。
“我也不是不给她赚钱,只不过。比往日少一些。”她勉强笑道,“就算是少,也好过全然没有。所以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姜啸之一天比一天惭愧,他觉得这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在这儿。姜月湄也不用顾忌这么多,因为他吃饭穿衣,花去了她的积蓄,使得她离开蓄雪楼的梦想也越来越遥远,而且姜啸之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道德幽魂,不停盯着姜月湄,使她心怀愧意,自惭形秽。
其实姜啸之很想和姜月湄说,你别扛着了,更不用觉得自己脏,就算是我父亲,当年不也是这儿的狎客么?他那么大的本事,也没给你带来半点好处,我比他强,往后,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