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宗恪怎么竟学到了白家的功夫,元晟没能从白吉那里打听到端倪,事实上当元晟告诉他的时候,白吉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他只是说,看,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了吧?
白吉有事情隐瞒着他,元晟想,不过那大概和他无关,是白家的事儿,他并不想打听。
他自己也有无法告人的事情,例如,萦玉那时候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元晟依然觉得历历在目:如血残阳里,妹妹高高举着那个孩子,橙红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扬起美丽的额,她的眼神那么决绝,又疯狂、又凄美。她那姿态,远远望去就像一尊雕像。她一只手抓着孩子的背心,另一只手,白皙的手指已经深深掐入孩子的脖颈……
元晟都还记得,那孩子依然手舞足蹈着,咿咿呀呀地叫,他全然不懂母亲为什么把他举得那么高,他想用小手掌去摸母亲的脸,他甚至咧开了小嘴,咯咯笑起来,他以为母亲在和他嬉戏,那张小脸天真无邪。
随着时间流逝,这段回忆就如同黑暗中的光斑,又好像被美术馆射灯罩住的巨大油画的一个角。除去这一角以外,其余整幅画面都黯淡得看不清,融入黑暗之中。
很多年之后,元晟渐渐有了个冲动,他想拿一切去换,换那天昭阳宫的宁静,那天自己要是没去就好了,那天自己不该去皇宫的。
如果不去的话,就不会见到那张脸了吧?那张胖乎乎的可爱小脸,从此以后便烙印进元晟的心,在无数个夜里让他辗转反侧、坐卧难宁。
他没有孩子,有也权当是没有了,他没做过父亲,但年过而立的元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那天到底毁灭掉了什么。
然后他就觉得,无论自己用多么虔诚的心来忏悔,也无法赎干净这份罪了。
第两百零五章
那晚姜啸之又是很晚才回来,到家已经八点了,游麟他们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包。
“给您留着饭呢。”游迅说,“皇后今天做了水煮牛肉。”
他说着,咂咂嘴,那样子好像意犹未尽。
姜啸之笑起来:“怎么?没吃饱?”
游麟在旁边嗤了一声:“这家伙的胃袋最近越撑越大,再往后得往里装个篮球了。”
姜啸之用手摩挲了一下游迅的圆脑瓜,笑了笑,进了厨房。
厉婷婷正独自坐在厨房里,捧着咖啡杯。她见姜啸之回来,放下杯子起身要去端菜。
“皇后不用忙了,臣自己来吧。”姜啸之拦住她。
他洗了手,把灶台上那碗热着的菜掀开看了看,顿时明白游迅为什么咂嘴了。
厉婷婷给他留了大半碗的水煮牛肉,姜啸之用筷子捞了捞汤底下,豆芽青菜什么的却是不多。
他叹了口气,想必厉婷婷把牛肉都给他留了,游迅他们压根就没吃够。
“不用留这么多。”他看看厉婷婷,“先让游迅他们吃饱。”
厉婷婷翻了个白眼:“你问问他,他有饱的时候么‘皇后,臣还要添一碗饭’,这都第三碗了,干脆把电饭煲放他跟前算了。”
姜啸之笑起来:“是因为皇后做的菜味道很好,游迅才会吃这么多。”
“再说,一个个只会死填,光吃饭不赚钱。”厉婷婷恨恨道,“这家里除了我,只有你和萧铮在挣钱,他们几个,有一个拿回家一个硬币没有?花钱倒是花得很爽”
姜啸之苦笑:“他们也不是来这儿打工的啊。”
“嗯,我都听说了,井遥手下那几个全都有事做,每天忙得团团转。”厉婷婷点头,故意道,“人家禁军打工打得好好的,偏偏锦衣卫就高贵一些,打不得工。”
姜啸之咧了咧嘴:“不是打不得工,他们做不好的,何苦来?又不缺那两个钱。”
厉婷婷看看他,叹气摇头:“你啊,你这是给人当爹呢,井遥就不像你这么爱操心。”
姜啸之默默无语,他心想,井遥不操心是因为总有自己给他擦屁股,不光是井遥,谁捅了篓子都会来找他,宗恪说的对,他姜啸之就是个专业擦屁股的。
厉婷婷还在絮叨:“……真该把游迅送去他那儿,让那家伙好好减减肥。”
姜啸之眨了眨眼睛:“他今晚真没吃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