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重义也就罢了,他是个敌我界限十分分明的人,很快就会迈过去这个坎。然而靳重光所受的打击,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从此之后,他恐怕会蒙上难以消除的心理阴影。
宗恪这小子,算盘打得还真是够精的。元晟想,此事必须得到解决,否则,他们这十万义军,就会被一个姜啸之给牢牢堵死在这儿。
然后这个时候,靳重光就向元晟提出,他要亲自去一趟狄虏大营。
“为何要亲自去呢?”元晟觉得奇怪,“咱们已经派人进去了。”
“事情是我做的,不探个究竟,我总觉得心里不安。”靳重光道,“而且昨天我弄到了解毒的良药,若能救他一命……”
元晟皱眉:“二哥,此事还未确定,或许,其中有诈呢?”
“或许吧,可是就这么猜也不是个办法。”靳重光道,“而且这种事,该叫谁去呢?那几个一听,都老大的不高兴呢。”
元晟无奈,他也知道,其余几个部下都在撺掇他和靳重义快速行动,趁此机会进攻狄虏,杀他个片甲不留。多数人的认知是和靳重义相同的,他们只当姜啸之是敌人,是狄虏,对靳重光的内疚不以为然,都认为即便是尚书大人的亲骨肉,既然认贼作父,那就不用可惜他。
这种情况下,谁又会愿意冒险深入大营,去给一个仇人送解药?
靳重光有这样的想法,一是因为他天生的性格,二来,毕竟重伤姜啸之的就是他自己。
只听他继续道:“而且我坐在这儿,什么都干不了,我觉得难受。”
元晟想了想:“这事儿,大哥知道么?”
靳重光苦笑道:“他今早上和我吵了一大场,骂我脑子糊涂了,他不理我了,说随我的便。”
元晟也苦笑起来。
“既然二哥执意要前往,那我也不做阻拦了。”他说,“只是万事需得小心。”
靳重光点头道:“这个自然。”
是夜,靳重光带了几个心腹,换了夜行衣,趁着夜色,无声无息潜入狄人大营。
营中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样,几个巡夜的士兵走来走去,今夜无月,只有很暗淡的星光。靳重光他们躲开巡夜士兵,按照之前探子送回来的营中地图,往中军帐去。
还没到近前,靳重光就停下脚步。
中军帐内,黑沉沉的,没有燃灯。门口有两个小兵逡巡来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晒在外面的那一排绷带。
夜风里,绷带散发出血腥腐臭的气息,十分难闻。这恶臭窜进靳重光的鼻子里,让他心里不由一寒
原来姜啸之的伤势已经这么重了么?难道他的伤口近乎腐烂了?
想到这儿,靳重光更加心慌,他冲着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一行人悄无声息冲上去,将那两个士兵无声打晕,放倒在地上。
没了看守,靳重光放下心来,他悄悄掀开军帐,钻了进去。
里面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盏灯都没有。靳重光忽然觉得奇怪,既然有重病人在内,怎么一盏灯都不燃起来呢?
他的脑子打了个激灵
不对头
然而为时已晚,他这想法刚一窜出来,顷刻间,军帐之内灯火通明
糟糕中计了
靳重光在心里惨叫,他听见了一大批靴子踏步的声音,一秒之内,无数狄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手中雪亮的刀剑,全都对准了他们仨
就在这时候,靳重光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桌案旁。
在那儿,全身甲胄的姜啸之,正静静端坐于案前,目光冷冷望着他。
一见此情此景,靳重光顿时明白了,一时间,懊恼加上气愤,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原来你没有受伤……”他恨恨道。
姜啸之嗤的冷笑了一声:“很失望,是不是?”
他不再看靳重光,却吩咐手下人:“统统搜查,看看今晚到底来了多少劫营的”
饶是被刀剑指着喉咙,靳重光一听他这话,仍旧不由苦笑起来。
“你笑什么?”姜啸之瞪着他。
“我笑自己自作多情,我笑侯爷自以为是。”靳重光冷冷道,“您不用搜查了,没有旁人,只有这三个。”
姜啸之一怔,叛军来劫营,只派了三个人?
就算只是来刺杀他,也没可能这么放心大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