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掌门的友人,能为在下疏通出一条生路,必定耗费了很大力气,他这么做肯定有风险。”姜啸之说,“况且从这里出去,不管多么自在,终究是逃犯一名。所以那又是何必呢?”
那狱卒说不出话来。
“回去,替我多谢你家王爷还有白掌门。”姜啸之温言道,“和他们说,姜啸之命该如此,无所怨恨。往后就算逃出去了,也无法为湘王和掌门助一臂之力,索性不如就在这儿了结此生。”
听出姜啸之语气里的决然之意,那狱卒长叹一声,知道无法再说服,只好退下。
宗恪的到来,是出乎姜啸之意外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他正靠在墙角发呆,心里算着日子,想着那杯鸩酒到底什么时候能送来。
却见牢门之外,白衣一闪,一个人进来。
姜啸之抬头一看,却是宗恪!
他没有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圣上驾到”之类的叫声,宗恪的突然出现,简直像从他的梦里钻出来一样。
姜啸之愣了好半天,这才突然回过神来!
虽然戴着木枷铁镣,他仍旧恭敬跪在地上,给宗恪行了君臣之礼:“罪臣姜啸之叩见陛下。”
宗恪不动,不出声,只静静看着他。
黑暗的牢房里,听不见什么声音,有微弱的晨光,从高处的小气窗洒进来,几乎像一片朦胧的淡淡灰尘,仿佛某种无可言说的神谕。
“我本不想来见你。”宗恪终于开口道,“可是明天就得给你行刑了,再不来见,恐怕就见不着了。”
姜啸之的心脏,陡然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一时间,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悔么?”宗恪突然问,“想求饶么?”
良久,姜啸之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
宗恪点了点头:“嗯,看来你还是你,没有被打败。”
姜啸之慢慢直起身来,苦笑,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没败么?
“萦玉的事,是你踏错的第一步,靳重光一事,是你踏错的第二步。不过我也知道,就算这些你全都避开了,未来总还有那么一步,等待着你踏上去。”
姜啸之在心里,不否认宗恪的说法。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宗恪说,“你和萦玉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他看着姜啸之:“萦玉和我说,你们曾经有过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计划?”
宗恪的问题,让姜啸之内心五味杂陈。
事到如今,再来谈当初那些粉红色的梦想,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做了很多美梦,而且几乎用热情的心,把那些梦幻的边边角角,描绘得完美无缺,却偏偏忘记了,这一切都得构筑在他人的恩准之上。
“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计划。”姜啸之哑声道,“只是,臣原本打算留下来。”
“留在那边?”
“是。”他停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皇后不可能再回来,臣也不愿她再回来。所以,就只有臣留下来,陪着她。”
“你觉得我会同意?”
沉默良久,姜啸之才道:“如果阮尚仪还在,陛下会同意的。”
这话,让宗恪的脸色微微发白。
“这多荒唐,啸之。”他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要是你和阿沅当初就没有分开,按照你父亲的意愿走到一起,那我们四个如今,是不是会过得很好?”
姜啸之一时情绪激荡,他忍住声音里的颤抖:“陛下觉得会么?那样的话,臣就是陛下的敌人了。别的尚且能够商量,臣却不愿做陛下的敌人。”
“……”
“至于阿沅,不,阮尚仪,虽然她与臣有过婚约,可是如果因此,就不能让臣和皇后相遇,那么,臣也不愿保有这婚约。”
提到阮沅,宗恪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声问:“她小时候,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姜啸之苦涩一笑:“只记得,顽皮得能把人气死,家父叫臣带着她去骑马,吩咐臣不可以松开她,以防出危险,她却嫌臣碍手碍脚,谎称手腕上的红麝香串不见了,骗得臣下马替她寻找,结果自己却骑着马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