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叶笑一岂不是要害怕死了,不过是白发而已。”苏濯道别道:“梦中再见。”
安遗音为苏濯最后整理好衣衫,明明已经整理过许多次,但他总是希望面前的人好似曾经一般光风霁月,一尘不染。对于安遗音而言,能够为苏濯这样整理衣衫,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梦中再见。”
——
苏濯顺着感应向东南方前行。
中大陆上早就没有了生命,在三百多年前夏安宁一剑横断整个大陆的时候,还留在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就已经十不存一。即便有勉强活下来的修者,哪怕因为这里浓郁到极致的灵气进步神速,但哪怕是修炼到了渡劫后期,在第二年的仙魔大战中都不过是余威下横死的炮灰而已。后来的生灵们学会了隐藏,每一次开战都尽可能的躲藏到隐秘之处——地底,岩洞,河堤,却都不过是仙魔们一剑之后就会化为乌有的藏身之所。
在持续了不到百年之后,这片大陆上的最后一个生灵,死去了。
那个时候当真可以用“沧海桑田”四个字来形容,曾经是山脉的地方已经被夷为积满湖水,曾经是峡谷的地方因为移山倒海之法而竖起万丈高山。曾经多雨多河的南方变作了一望无际的苍凉沙漠,曾经因干旱土地龟裂的北部成为了沼泽之国。不过三百年的时间,这片大陆已经面无全非,再也没有曾经的样子。
这片百经蹂躏的徒弟因为木系灵根的仙人而埋藏了仙界植物的种子,又因为善使魔物的魔族所带来的大量尸体获得了足够的营养。它们盘根节错,在浓郁的灵力下疯狂的长大。他们的根部深深扎入地下,深入到曾经的渡劫大能都未能到达的地底深处躲藏起来。而地表上的部分则疯狂的长大,拼命地去争抢那为数不多的阳光,以及天空中每当大战来临而越发浓郁的灵气。
适者生存。
无论是多么激烈的战况,这些深入到极限的根系总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它们借着仙魔的尸骨与鲜血再度发芽,长大。生出断掉的枝干,长出被搅碎的经脉,在为其一年的时间中尽可能的稳固自己,然后在下一年的狂风暴雨中存活下来,再度重生,成长。
再这样的环境下,弱小的植株已经全部死去,活下来的全是适应了丛林法则的植物。它们饱食了仙魔的鲜血,全身上下都长满了两种相反的经脉。它们拥有仙人的冷静,也拥有魔族的凶残,它们懂得如何蛰伏,然后在猎物靠近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回荡在这片丛林之中,被树藤吊起的年轻修者满面恐惧。曾经身为天才的自傲神色已经当然无从,他满脸哀求,凄厉的尖声嘶嚎:“救命!救救我!师兄!师伯!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
而在他下方的两名修者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求救,甚至别说是理会了,两个人当机立断开始撒腿狂奔,习惯了遇见的两个人今日可以说是结丹以来第一次用双腿进行长跑,甚至好几次都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树干狼狈摔倒。身后的惨叫越来越来惨烈,最后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后戛然而止。跑在后方的年轻男子用力堵住了耳朵,可是那些已经停止的惨叫声却还是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的传入耳际。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惨呼道:“师伯,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求求你,我们、我们回去吧呜呜呜……”
“没用的东西!”跑在前方、外表年龄与身后男子差不多大的女性停下脚步呵斥道:“你也不想想,若是这样空着手出去,就算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掌门师兄哪里会让我们继续活着!”
男修抖了抖肩膀,却无法控制眼泪不断的留下:“那我们怎么办!这个鬼地方,御剑会被吃,跑的慢会被杀,甚至不知不觉中就会被这些恶心的妖藤活活绞死!别说是什么机缘了,连命都保不住!我好不容易才结丹,甚至被夸赞为资质不逊于那些大门派弟子,我不想白白死在这里——”
女修也是满脸阴沉:“我们原路返回,去和北冥仙宗的弟子会和。”
男修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不快道:“去寻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东西做什么,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元婴期金丹期,进来这片丛林照样要死!”
他咬牙切齿道:“正好让他们多死几个,知道所谓天下第一大宗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