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起身,打开窗,脱掉冲锋衣,站到顾仁身边。
“顾仁,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讲我在那个时空里的事,你想听吗?”
顾仁摁灭了烟,把尤茹拉到身前,背对着自己,搂着她的脖子,说:“跟我讲讲吧。”
尤茹的背透过薄薄的棉质长袖贴到顾仁的身体,一时有点暖,有点痒,又是踏实的。
“其实大部分的事我都记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在星云境飘了太久,全忘了。我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很多事都是我从一个画面一个画面里推出来的。”
顾仁下巴抵在尤茹头上,轻轻摩挲。
“顾仁,按照我的推断,我现在应该是三万岁……”
摩挲止了,顾仁把尤茹掰过来,上看下看,“三万岁?”
尤茹看他,点头,做错事了一样。顾仁一定很难接受,活得这么老,是她不该。
顾仁早有心理准备,他看那些小说里,主人公都是几万岁起步的,尤茹才三万岁,不算老。
顾仁看着尤茹的样子,心里那丝芥蒂的土突然松了,笑说:“那我该叫你,尤姥姥?”
尤茹噗嗤笑出来,“那叫声来听听啊。”
“哎小小年纪怎么敢占老师便宜,不怕我多留作业叫你写?”顾仁捏捏尤茹的腮,笑了。
“是是是,顾老师我错了。”尤茹挨过来,搂住顾仁。
“看你认错态度好,这次暂且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是。”尤茹笑,脸贴在顾仁身上。
“我接着说,我在那里的名字叫做如风。那里三界分明,我属于神界子民,从小住在神界的锁烟峰上。我们锁烟峰是个世外的地方,师父的职责就是管着三盏镇妖灯,灯若亮了,就是妖魔出世了……”
顾仁心念一动:“师父?”
尤茹被连环杀手杀害之时灵元分化,分出一个小尤茹来。小尤茹灵力耗用过大的时候会发烧,顾仁记得她发烧的时候口里老是念叨着师父。
“嗯,我师父就是在第一盏妖灯亮了的时候赶来救我的。那妖是一只蟾蜍精,被压在灵鹫峰上。我妈是昆仑宫的仙女,犯了天规,逃到灵鹫峰。蟾蜍精出世的时候,我妈去跟他斗法,她因为要隐匿灵气不被天界发现,所以灵力很弱,很快就被蟾蜍精害死了。我也差点入了蟾蜍精的口,师父来救了我,带我去锁烟峰。
“所以我很感谢我师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记不得他的样子。”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搜索枯肠,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问蓝铃铛,蓝铃铛也说记不得。
“后来很多事都成了碎片,我只记得蟾蜍精死了,是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消失的,像是我亲手杀死的。但我现在每次想起来他消失时候的样子都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尤茹不记得,蟾蜍精是为了他爱的,已经不成人形的魔胎而死。她心里的潮湿的痛楚,来自第一次亲眼看见爱情的毁灭,从春日的鲜花着锦变成秋日的衰草枯杨。
“后来我得了一只毕方鸟蛋,宝贝得什么似的,天天抱在怀里淘气。后来毕方蛋里孵出小毕方,就是蓝铃铛。”
“蓝铃铛是只上古神鸟?”
蓝鹦鹉肥肥的身体、刻薄的眼神似乎出现在了顾仁眼前,他想起来,“对,当时我们在上课,一只巨大无比怪鸟从一个漩涡里面飞出来,教学楼险些被它震塌了。然后你出去把它拦住了,对不对?”
尤茹点点头。蓝铃铛不知道怎么追着她来了,恰好的,在她上课的时候出现在了学校。
“后来我以为这是我的梦,也是你的大作?”
尤茹“嗯”了声。
“为什么你要把它放在我的梦里,而不把它抽丝拔去,让我完全想不起来呢?”
不等尤茹回答,顾仁自己先说,故作惊讶,“难道你那时候就暗恋我?”
尤茹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诚实地说:“那时候还不喜欢顾老师……”
顾仁哎一声,伤了心,“那好吧,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弄那个梦境?”
尤茹抬头看他,说:“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非常非常眼熟。”就像曾经见过面,同行过很久,却又走散了的久别重逢的老友。
顾仁说:“哎?那我会不会也是你们那个世界过来的?你快看看,我是不是也有什么天赋异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