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好揪着铺在膝盖上方的绒毯,久久没有长开双眼,
“少主,看不到了吗?”耳边再次传来栗子糕迟疑缓慢沉重的声音,
很快,也被湮灭在了滔天的呼喊声中,
凌好把一只手搭在瞭望台的围栏上,大概是因为闭着眼,所以感官更加强烈,
粗糙的凹凸不平的木质栏杆,带着极淡的辛味儿,与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夹杂在一起,不刺鼻,很难闻。
栗子糕又在她眼前晃了晃,带出一阵轻微细小的风,睫毛颤了颤,宛如蝴蝶展开翅膀一般,睁开了双眼。
被强光刺得眯了眯眼,从双眼之间开合的那小小的细缝儿之中,竟看见了巴汗墨德,以一种众星捧月般的姿态骑在马上,抬头,看着她的方向,
“我,看得到了。”大概是给她的一种预警吧,凌好把刚刚仓皇之下掉落在地上的木牌捡起,放回原处。
“我看得到了,可以……”看着还摆在面前的手,凌好转头对栗子糕说道。
然而,却顿住了,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不能发出声音,
栗子糕,就在她的正后方,两眼呆滞,身体僵直,始终维持一个姿势不动,不仅如此,包括旁边的玫瑰饼,后面一排侍卫,身后的所有人,全部都,
都静止不动了。
下面还在欢呼呐喊的士兵,站在脚蹬上,双手举过头顶摆成一个扭曲的姿势,甚至,就连旗帜都凝固在了上空,以一个波动着的姿态展开。
凌好想起了一种游戏,叫做一二三木头人,
她把手放在面前,轻轻挥了几下,这儿的空气,都是静止的。
“零号。”
像在一个极其空旷的房间,旁边都是不会动的假人,突然其中一个开口说了话,惊得她差点儿从轮椅上站起来。
看向声音的源头,巴汗墨德姿势不变,仿若雕塑,银白色的面具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衣服上也带着许多撕破的划痕,尤其是肩上的箭伤,渗着血。
他缓缓掀开了面具,露出许久不见天日的脸,一如既往的白皙细腻的皮肤,黑曜石般的星目,只是配上大胡子,有些滑稽,
她笑不出来,
他在逐渐变透明,一闪一闪,开始是很小的频率,紧接着是很大的频率,阳光很快就能穿过他的身体打在地面上,连影子都没有,
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从第一个任务到现在,从来没有过。
然而,毫无他法,凌好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极力眯着眼让视线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
在凌好以为马上的人要完全消失的时候,墨北林那张脸突然变了,甚至身形也变了,
她有一瞬的错愕,以为是花了眼,
马上的人身形逐渐拉长,闪现,再次闪现,出现了一个十分突兀的,原本,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付荆。
付荆???!!!
通身骚粉,颜色艳丽,与周围灰扑扑的一切格格不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抹亮色,
凌好急切地紧紧地挨着围栏,瞳孔放大,一股热气轰的一下直冲脑海,一直苍白的脸上居然浮出了几丝红色,心却沉坠的如同灌满了冷铅,
司汉、沈尧、莫鸠……
如果说刚刚只是错愕的话,而后就是震撼了,
川剧中有一种绝活儿叫做变脸,随着大大的袖子和舞蹈的遮掩,刷的一下就变了脸,红的白的花的,看的叫人拍案叫绝,连连称赞,
而下头的人,就像是在玩儿川剧中的变脸,没有任何东西的掩护,一瞬间,变得,却,不仅仅是脸,
最终,
定格在了一个黑衣男人的样貌上,西格玛比凌好更直观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疼痛,剧痛,
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针刺穿了一般,持续密密麻麻的痛感令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额上青筋爆出,仿佛干涸土地上的裂痕,狰狞可怖,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
五官扭曲地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样貌,那双眼睛却仿佛苍山顶上的晨星一般亮晶晶地,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就像是,濒临死亡之人的回光返照,
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颤抖的嘴唇只能吐出几声单音,
“……我……”
那张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了,脑海中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再也看不清台下的那个人,就像坠进了一个无底洞,下沉,在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