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走了,不要到处找我……
夫君,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燕然写了几遍都觉不满意,不一会儿废纸篓里就扔了半筐废纸,燕然看着笔下刚换上的宣纸,觉得实在无从下手,当年的高考也不及现在难度的万分之一。
她回头,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她的眼睛一一描摹过他的眉眼唇鼻,夫君……
夫君,你相信鬼神之事吗?
以前我从来不信。
因为在我的世界——那个被称为21世纪的现代,是一个物质与文明高度发达的地方,鬼神之事实属无稽之谈。
可是六年前,我开始相信,这世上也许真的有神存在。
是的,我来自另一个时空,与你们也许相差了千年。汉字的使用,履行的制度,文明的程度……我与你们格格不入。
在我的家乡,有慈爱的父母,他们是高校老师,类似这里的学院夫子;有可爱的幼弟,他今年15……不,我离家六年,或许他现在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有互相逗乐的朋友,有志同道合的同事,我在现代是一名律师,就是你们所说的状师……我爱我的父母弟弟朋友同事,我觉得如果再遇到一个合得来的男朋友,我的人生已然无憾。
转折发生在我20岁那一年,我和朋友去爬山,不幸遇上了雪崩,我被困山中,迷迷糊糊来到了这里。
我在人生的最低谷遇到了你,你和我现代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你虽不是我预期中最理想的样子,但却成为了我今生无难舍的样子。
燕然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以前她看各种肥皂剧,觉得剧中女主得绝症瞒着男主不告而别的桥段实在是矫情到死,没成想如今摊到自己身上,竟是如此的撕心裂肺,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对对方的愧疚吧。
明明自己最痛恨寒盟背信,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做了那个失约的人,海誓山盟皆成了笑话。
燕然跪在脚踏上,伸手抚摸容钰的脸,像是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吞声呜咽,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久久不舍离开。
夫君,如今我不告而别,已无颜奢求你的原谅,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如果可以……就忘了我吧。
因为,我也会忘了你。
回到家乡,我会继续做律师,每天忙各种案子,一定没有时间再想你;然后我会相亲,按照原来的设想遇到一个合得来的相亲对象,我们会谈几个月或者一年的恋爱,然后结婚,生一个或两个可爱的孩子;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聊天、旅游,或许偶尔会和他们聊起你,但我可能不会再说你的名字,你是我记忆深处不可触碰的禁区。
等到几年以后啊,我就会渐渐忘记这个梦,忘记在梦中我爱过一个叫做容钰的男人。他病弱口哑还是绝代风华,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
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一定会做到,容钰,你比我更成熟,也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
别恨我,仇恨太累;别想我,思念太痛。我们最好,各自安好吧。
朦胧的烛光跳跃,映出容钰苍白愠怒的脸,原来这就是她一心要离开的根由,东方沉玥一早就知道她注定要回去,所以在天牢前才说了那样的话。
这种事情,她告诉了东方沉玥,却从未对他提过一字一句。
不,也提过的,只是他以为鬼神、时空之事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却原来真的存在。
今日便是归家之日么?那他这一年来付出的真心算什么?笑话么?
山盟海誓,可不是个笑话么!
她想忘记,她能忘记,可他却不想,他容钰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竟能做了他的主!
倘若她不曾喜欢他,不曾得到他倒罢了,但她说她爱他,临行前还满怀虔诚地吻过他的手背,既然这么不舍,为什么不能为他留下来呢?
容钰将手背置于唇前,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又逐渐变得温柔,看向一旁站着的无欢,开口声音似空谷回响——
“无欢,杀了我。”
容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是燕然早就安排好的,她坐上车,车声碌碌,在喧闹的京城大道上驶过。
因今日是中元节,很多人在护城河边放河灯,夹杂百姓虔诚的祷告,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家人平安,和睦团圆。
根本无人在意这顶不起眼的马车。
城门戌时关闭,但节日除外。今日城门大开,要出城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守门士兵只是问了一声,便要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