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孙毅细细回禀了方才所见。
项竹独自坐在书桌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前,面上神色淡漠。
他自嘲的笑笑,对孙毅说道:“过几日,何氏就该启程前往流放之地,身为儿子,项帛怎么都会去送上一程。听闻路上多匪,他怕是回不来了!”
孙毅眸中微微一惊,转瞬明白了项竹的意思,他干过很多事,唯独没做过害人的事,委实有些不知该如何领命。
项竹知道孙毅的顾忌,他自己没打算沾人命,自然也不会连累孙毅。
他看着孙毅笑笑:“不是让你去。你在各地行走多年,想来跟匪寇交过手,约莫清楚他们常在哪里出没。我给你一笔钱,你带上项帛的画像,替我去找他们一趟。”
原是如此。可到底还是害人性命的事,孙毅拱手应下的时候,神色间有些犹豫。
项竹见了,并不怪他,他长叹一声,伸手略过桌上烛火的火苗,像是自语,又像是跟孙毅说话:“不是我对兄弟狠心,而是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我!”
孙毅闻言,眉心一跳,心间漫上浓郁的无奈,想想方才自己亲眼所见,忽然便理解了三爷的为难。
他重新拱手,郑重道:“三爷,这事儿,我一定办妥咯!”
项竹离座起身,走到孙毅身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你是我的镖师总领,我不会亏待你!”
孙毅憨笑两声,点头应下。
半月后,府里传来消息,四爷项帛,亲送何氏,返回途中,路遇土匪,身上财务被抢劫一空,人亦被乱刀砍死,尸身,面目全非!
当项肃德见到项帛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再也无法淡定,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一连死去两个儿子,饶是项肃德再为是个为自己打算的人,依旧受不住这般重创!
这一倒下,醒来后,便中了风!
半身不遂,无人扶着,自己连房间都出不了,口齿不再清晰,没人知道他一天到晚咿咿呀呀的是想说些什么。
项肃德整个人极快的消瘦了下去,大夫诊断过后,告知项竹项书,他许是撑不过来年秋季。
项竹给了项书和薛氏一笔丰厚的赡养项肃德的费用,算是对他生养之恩的报答。
这笔赡养费,异常的丰厚。
薛氏看到时,便明白了项竹的意思,这等于是无声的告诉她,项肃德他不会再理会,至于他们要怎么让他走完剩下的日子,好生将养,还是随意请个人照看,都与他无关!
而修竹院厨房里的那个婆子,没过多久,也消失在修竹院内。
得知项帛死后,悬在沈欢心里最后的一块重石,终于落地,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伤害到项竹,还有她!
过了新年,天气渐渐回暖,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季的花果树木,随着春风拂过,绽放出缭乱迷眼的绿肥红瘦。
成群结队的大雁,一排排的飞回北方,细细听来,空中隐约落下的雁鸣阵阵,甚是悦耳动听。
这一日,天气极好,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沈欢换了一身妃色的衣裙,肩上披着单薄的肩披,和项竹一起,去看他们的新宅子。
宅子基本已经改建完毕,就差一些收尾工程。
比方说什么用剩的石料啊、木头啊,工匠踩的梯子啊,等等这些东西。
待将这些全部移出去,然后好生打扫一番,就可以安宅,再然后,他们就能搬过来了。
大门已经换了新的,早已不是当初破败的模样,整个宅子,里里外外,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沈欢走进门内,绕过影壁,语气里隐含期待,她对项竹说道:“去新的修竹院看看。”
她很想看看,新改建的修竹院,和之前的像不像!
项竹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冲她笑笑,微微挑眉:“不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沈欢微愣:“去哪儿?”
说话间,她已被项竹拽着手,走向了通往后花园南侧的回廊。
尚未走近,沈欢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越往前走,越浓郁,绕过一座假山,大片的紫丁香映入眼帘。
而那一棵棵新移植来的浓郁的丁香树下,摆着一张贵妃榻,像极了当初在泊南崖住的那个院子。
沈欢微微一愣,明亮的大眼睛里漫上惊讶,她松开项竹的手,朝贵妃榻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