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秦晚是奉太后之命来送一幅字给夫人的,夫人请接懿旨。”秦晚也没跟她多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捧着那幅字递至她面前。
秦玉有一刻的犹疑,随即跪下接了。
秦晚笑道:“秦晚此来的差事已了,这就回去太后娘娘处交差,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说罢施了个礼,转身而去,没走几步,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古琴落地木裂弦崩的声音,接着是女子尖锐的哭泣声。
想必是看了那幅字,受了些打击。秦晚接旨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那幅字写得隐晦,四个字:梧桐可裁。
走在半路,雨又开始落下,秦晚小跑进了院子,在厢房门前站了好一会,缓了缓气,这才敲门。
令月来开了门,连忙拿了张汗巾给秦晚拭头发上的水,太后笑道:“送到了?”
秦晚点头:“是,臣妾交旨。”
“那就去歇着吧,把头发擦干了,别惹上头痛风了。”
她喏喏答应着,转身打开房门欲走,一眼见庭院里黑糊糊的多了一个东西,吃了一惊。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秦玉跪在雨地里,伏身拜在地面,一动不动,象是块石头一样。
这时令月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转回头去道:“是玉夫人跪在院子里呢。”
太后倚在靠枕上看书,听了眼也不抬,淡淡道:“她这是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做得这么可怜,是想要让哀家难看么?”
令月道:“夫人身子骨本来就虚,这样跪着雨又这么大,若是出了事……”
“你瞧,就连你也来说哀家不是了,跪是她自己要来跪的,与哀家何干?你去劝劝,若是她执意不肯回去,那就随她去跪着吧。”
红妆凝就思断肠 第一百五十章 梧桐难裁
秦晚在门前站了一站,令月道:“司记回屋休息吧,我去劝劝玉夫人。”
回了房间,秦晚掀窗看了看,令月打着伞站在秦烟身边,似乎正在劝解她,秦烟却伏身在地,动也不动,那楚楚的姿态,让人好生怜惜。
看了一会儿,见事情并未有进展,自己收拾了一下,歇下了。
第二日清晨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的厢房站了好几个人,中间的榻上躺着面色苍白的秦玉。
太后坐在一边的紫藤木椅上,手里端了一杯茶,一手拿了茶盖在茶杯沿口轻轻刮拔,脸上的神情似笑似怒,极为瘆人。
她脚边跪着一名中年尼姑,秦晚认得,是寺里主管着一帮修行的妃子们衣食住行的慧清师太,早先也是由宫里出去的一名宫人。
慧清师太手脚发抖,似乎吓得不轻。
“佛门清静之地,竟然也能出这样风花雪月的‘雅事’,哀家可真是开了眼了。”太后的轻笑声让人只觉得冷意森森。
“慧清师太,你倒说说看,哀家该如何处置呢?”
慧清浑身颤抖已经瘫倒在地上,嘴里只道:“太后开恩。”
“令月,命人准备车马,哀家今日便启程回宫,再多准备一副车轿,把玉夫人一起带走。”
宫姒说罢,又似颇觉好笑地笑了两声,便站起身来,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玉,转头对秦晚道,“这里太多浊气,晚儿陪哀家出去走走。”
“是。”
微雨初歇,空气却越显沉闷,天边乌云层层,秦晚对走在前边的宫姒道:“太后,看上去会下大雨,若是一定要走,只怕到了路上行程艰难。”
太后似是未闻,看着眼前花叶已枯落的梧桐树,轻声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梧桐想必是裁不得了……”
“太后?”秦晚轻声询问。
“晚儿,你可知道,有时哀家对你甚是羡慕,”宫姒乍然一句让秦晚吃了一惊,抬头见她的笑容,带着些许诡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依凤神医所说,晚儿再过几日就该可以摘下面纱了吧?”宫姒随口又换了个话题,一双美目中满是期待,“哀家还真的想看一看,晚儿恢复了容貌会是什么样子呢,想必会比以前更美吧。”
不待秦晚回话,她又似是自嘲地低声道:“容颜易老,乌发成霜,哀家是真的老了。”
之后她再没说一句话,直到令月前来禀报说一切都已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