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绫靖淡然地扫了一眼方长玥面上的快意,眼睑微不可查地敛了敛。
此时此刻,方长玥所痛快的,所傲慢的,统统都是针对她,是的,只是针对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半分将其他北弥人也一同牵涉下水的得意。
只能说明,这突如其来的扩大到针对整个北弥降臣的质疑与斥责,根本不是方长玥的目的,那么,如今这副局面,必是在某个人的掌控之中!
局中局。
借着方长玥的报仇之举,悄无声息地,稍稍推了一把,就达到了她想要的局面!
而声讨至此,这个人,不做他想。
宣绫靖抬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殿台之上似乎正为方长玥不顾场合肆意搅局而不悦的太后。
整个声讨质疑之声归根结底,就是两个问题。
第一,北弥投降之意是否是真?
第二,若非真心投降,身为北弥降臣的云凌,在盛都如此临近皇城之地握兵力,绝对不妥!
那么,很简单,如果想要压下所有质疑之声,最好的办法,便是云凌自愿交出兵力。
这便是,太后的目的所在么?!
宣绫靖暗自眸光冷了冷,她当初设计谣言舆论,以各地百姓的质疑之声,让太后不得不以大度之心,将士兵交由了云凌部分,取信天下。
而现在,太后便用群臣质疑,企图以同样的压力,让云凌自愿请辞,上交兵权,取信于东渊。
云凌显然也明白了此刻这一场群臣诛讨的真正用意所在,与宣绫靖对视了一眼,无声正在商量要上交兵权。
宣绫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却并未立刻回应,极力思考着是否有其他办法。
而此刻,慕亦弦淡漠孤冷的眸光缓缓从自己的左腕上移到了满面沉静的难以看出情绪的宣绫靖身上。
这一刻,他纯黑的眼瞳中,闪烁着深不见底地探究之色。站在他身后的桑莫,眉目间的热切也渐渐被惊疑之色所替代。
本就对宣绫靖有所不满的苏清鹤乐见其成的笑着,而文越,神色仍是温和而无波,好似仍旧欣赏着曼妙优美的舞曲,看不出丝毫有被殿内氛围所影响。
而宣绫靖清透的双眸中,却氤氲着镇定之下波澜不惊的淡漠。
这事态,绝不能再任由众人声讨,否则不仅是她,恐怕所有北弥降臣都会遭受无妄之灾!
可眼下,却实实在在,真的只有太后目的所在的那一个办法!
上交兵力以示诚意……而后,她再恭恭敬敬、服服气气地为今晚之事向萧国老与萧太妃告罪致歉。
因为局势至此,满殿群臣所要的,就是一个态度,北弥降臣彻底屈服在东渊之下的态度!
微微寒了寒眸光,她也不得不承认太后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不得不认了!
而连安王和静穆王似乎也意识到了目前局面的深意,眸光微微深邃地瞧了一眼殿上的稳坐其上的太后。
而宣绫靖一边往殿央走,一边急速在内心打着腹稿,而等她盈盈恭顺跪在殿央时,所有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妥当。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之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清脆,却隐约又带着几分虚弱的嗓音,“臣女连悠月,拜见皇上、太后、太妃,拜见诸位殿下、大人。”
宣绫靖回头瞧了瞧,眸光紧接着暗自一诧。
这一刻的惊讶,并非是连悠月的姗姗来迟,而是,跟随在连悠月身后的素鸢,以及,素鸢手中正双手奉着的勾琴。
那勾琴,也是紫檀木身,狐音丝弦,但却已经有一股岁月的韵味含在其中,绝非是她新制的那一把。
而此刻,素鸢紧随着连悠月缓缓走至殿央,在她身侧身后跪了下来。
而后,素鸢俯首行了一礼,才恭恭敬敬地道,“回禀太后,太妃,这便是郡主吩咐奴婢去取的勾琴,当初,静穆王殿下诚意邀请郡主为太妃弹奏一曲之时,郡主一直记挂在心,本因拒绝之事一直心有愧疚,先前入殿时,偶然听连大人提及连悠月小姐会弹奏勾琴,当即临时吩咐奴婢赶出宫去将连悠月小姐请来,以全静穆王殿下一片孝心。
“都怪奴婢脚程太慢,险些耽误了郡主的吩咐,还请太后与太妃不要怪罪郡主,都是奴婢的错!”
被素鸢点名提到的连长天微微诧了一诧,今日入殿之前,他根本没和云夕玦碰过面,更遑论还有过言辞交谈了,不过想到此刻素鸢是有意为云夕玦,为整个北弥降臣解围,他又立马掩下了面上的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