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又岂会是无知之人,瞬息之间,便是看懂了此刻的情势,更是有了和宣绫靖同样的判断。
这风水沙盘,明明连她都不曾知晓,但老三和老七,都在怀疑这是她的手段!
唯独十五,完全探不出任何想法。
这种怀疑,根本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就算她将蔺翔推出,就算,真的只是蔺翔所为,可一旦怀疑在人心底扎根,就再难根除。
她扶持稚子登上帝位,诸王虽然不服,但如今,已经各方制衡,虽有暗争,但都是相互试探打压,不到必胜的那一刻,不会直接倾力动真格。
可一旦有人打破试探,露出利牙,这种暂时的平衡就会顷刻覆灭,开始风起云涌。
而这风水沙盘,若是处理不当,则很有可能成为打破局面,掀起动荡的一场开端。而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风水沙盘不知究竟具体有多大的危害时,将可能会在连安王与静穆王心底掀起的惊怒生生遏制在如此的“小小”的猜忌。
将局势仍旧维持在互相制衡互相试探中,而不是,互露锋芒,争锋相对。
一刹那,太后心底便有了权衡!
“来人,罪臣蔺翔勾结西殊,意图谋反,更胆大妄为,对东渊皇室大不敬,取其首级,悬于市井七日,公示各郡各县,以儆效尤!”
太后声含威严,凤目挑厉,一扫沙盘,“这诡异沙盘,更是蔺翔大不敬之物,即刻销毁,以免我东渊皇室有何影响!令,请束贤寺高僧前来祈福,为诸王洗尽邪祟,揽天地福祉!”
太后这番吩咐,对蔺翔,严明狠戾,不含半点徇私,对诸王,恩泽厚实,顾虑周全,就连静穆王与连安王眸底的冷厉锋芒都稍有迟疑。
虽仍有疑,但却按捺而下。
宣绫靖都不得不暗叹一句,太后能够执政多年,绝非寻常后宫妇人,果有几分恩威兼济,权衡利弊的手段。
可她既然辛辛苦苦布置了这样一场局,甚至不惜亲自溜出皇宫,只为将这场局布得毫无瑕疵,让人看不出端倪,又怎会让太后轻易如愿?
宣绫靖唇角缓缓划开一抹弧度,伴随着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暗室之外的漫天雨雾,她等的东风,该来了。
浓重的夜色,看不清丝毫,只能听见急促噼啪的雨打声。
就在候在暗室之外的侍卫听从太后之命涌入暗室的那一刻!
急促雨声里,漫天夜色中,似乎,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宣绫靖勾唇一笑,继而,从那浓烈夜色中缓缓收回了视线。
紧接着,一道温润但却难掩急促的嗓音沉郁从暗室之外传来,“属下北晔携祝勐,求见静穆王殿下。”
尉迟晔,终于到了!这场东风,也该刮起来了。
听出北晔话中的急促与凝重,静穆王目光一凝,闪过一分沉抑,北晔绝非妄动之人,竟然在此刻求见,绝对,不是小事。
“进来。”顾不得太后的沉默,静穆王率先出声。
二人匆忙入内,尉迟晔更是不等静穆王发问,一扫静穆王唇边残余的血色,满是担忧地急声道,“殿下,祝勐刚刚匆忙回府,声称殿下命数有变,隐隐有暗星在扰乱殿下命数,事关殿下,属下不敢耽搁,特来禀报。”
“什么?”静穆王震惊,顾不得其他,瞬间看向祝勐。
祝勐仍旧一袭黑色披风笼罩全身,唯有两缕白发从帽两边垂下,分外分明。
“殿下,属下方才偶然卜卦,竟发现殿下今夜命数十分怪异,时隐时现,不时变动,甚至显示在西南方暗星动乱,危机闪烁,匆忙赶回府中,想告知殿下今夜切不可前往西南方,北晔却告知殿下所去之地,正是西南方的天术府,属下这才即刻赶来,护卫殿下,以防危机。”
天术府,祝勐话中的三个字,让静穆王瞬间顿住,双目沉抑。
而此刻,侍卫们正欲拖出蔺翔,毁掉沙盘。
静穆王眸中冷芒乍然一闪,倏地看向那风水沙盘之处,声沉如铁,“住手!”
因着静穆王这一声喊停,连安王亦是迅速回过神来!
思绪飞转,目光,却越来越冷。
祝勐话中所指的西南方、暗星危机,莫不是正是指的这天术府的风水沙盘?
这风水沙盘,果然有猫腻!
连安王目寒怒烧,这一刻,竟是直接越过静穆王,吩咐祝勐道,“你来看看这沙盘,究竟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