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自顾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地抿了一口说:“这已经是我这店铺里最好的茶叶了。四哥你的嘴叼,我是没有喝出不同的。”
心下却是撇嘴:“这人,就是嘴毒。在外这么多日,难不成都是自带茶叶的?那外面的那些毛糙茶叶也是没有少喝的吧?瞧这脸黑瘦的,说得有多享福似地,她是不信的。
不过,郑卓信这人,惯常是穷讲究,她知道。
知道这是大少爷的脾气又来了,只要条件允许,马上就挑拣了起来。
这人,她还真的有点子摸不着,你说他娇生惯养的,也不是,她上回也是见识了,他是比谁都能吃苦,那自己的腿,就那么一刀划拉下去,眼都不眨一下的。可是现在瞧着他那身花哨的茧绸衣,闪闪发亮,还有那翘着的绣金靴,这份讲究臭美的样子,又实在让人受不了。
郑卓信听了,也不生气,照样喝了一口,方起身,拍拍袍子,说:”我先走了。”
转身,见苏暖低着头,嘴里“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习惯性地抬手,看了看门口的雯月几人,又缩了回去,直接出门了。
木青送出门去,很快回转。苏暖兀自低着头,翻着几上的册子。
木青纳闷:不是说马上就回去么?就看一眼。这还穿着女装,都未换呢。怎就翻起了帐本子来。
苏暖低头认真翻看,想着方才郑卓信说的,要辞去隆祥的活,那意味每月要丢掉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
怎么办?
自然是好好经营铺子了。
153理由
第二日,苏暖照例去了隆祥,还有四五日才到月末,总要把这个月做完。
苏暖坐在高高的柜台后,望着来往的伙计。思忖着如何开口?
提前几日说,是应该的,这是行规,得让人有个准备才是。况且,她这心里,怎么说呢?望着忙碌的六子他们几人,忽然间觉得有点不敢瞧他们。明明知道将有一场祸事降临,自己却不能说,只能早早抽身。
找谁说,如何开口?
苏暖憋了一下午,却没说出来。因为蔡掌柜一直都未见人影。至于金掌柜,就更不指望了,他又有好几天不露脸了。
直到第二日快下工的时候,方才瞧见金掌柜上了三楼,蔡掌柜依旧不见。
苏暖只得硬了头皮,上了三楼。
依旧那间厢房,金掌柜正站在窗边,背了一只手,一手端了一把铭壶正“哧溜哧溜”地吸着。
苏暖站在门边,轻声唤了一声,金掌柜转过头来,望着苏暖:“是你呀,是有什么事么?”
苏暖就说了,见金掌柜半晌未语,她等了一会,就拱手准备退下。
“等等!”
金掌柜叫住她,从窗前缓缓走过来,站于她面前,温和地:“你决定了么,不再考虑考虑?”
他笑眯眯地,一双眼晴锐利地望着苏暖。
苏暖默了一默,她的借口原是:母亲身子不好,需要自己照顾。可是,方才瞧着金掌柜,她忽然转了话头,金掌柜不比蔡掌柜,这个理由,明显不行。
她只能说了另一个理由:“小的开了家小铺子,人手不够,得回去帮忙!”
她相信这个理由,充分得很。
她开铺子之事,之前蔡掌柜就送过贺礼的,金掌柜也必是知晓的。
果然,金掌柜不再作声了,只挥手。
苏暖长吁一口气,到得楼梯口,就见石头匆匆从楼下跑上来,满头大汗地,见了苏暖,点头示意,就跑进门里去了。
苏暖也下了楼,就听得身后的门掩上了,很快隔断了里头的说话声。
苏暖径直向二楼的房间走去,既已说了,手头的事情也该整理起来,交割清楚。
她慢慢地理着册子,阳光从外边透过辜形窗棂子照进来,在桌面的账册上跳跃着。她细心地整理着,码好,叠放在桌子一角,又坐了一会。
这回子清静,就端了茶盏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下面的喧嚣一下扑进来,现下人流多了起来,她靠着窗框静静望了一会,良久,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关了窗户,忽眼角瞥得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巷道拐了进去。
她掩了窗户,扑到楼梯口那里,往下望去,石头正开了西侧边门,迎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正撩了衣襟,急走着,一边仰了脸,与石头说了一句什么。
她靠得近了些,眼眸缩紧,这下看得仔细:这个一身蓝色衣袍的人,正是林管家。礼部尚书郝正英的大管家,之前来府里送过几回节礼,她见过几次。
两人往楼上来。
苏暖急急退回房间,心下疑惑:这林管家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来当当的?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