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挥了一把柴刀,开始清理周边的杂草,很快就清出了一块空地出来。
苏暖伸手接过一个仆妇手中的长镰刀,去清理坟堆上面的杂树。
木青几番上前要帮忙,苏暖都摇头拒绝,她认真地挥刀砍着,有时又停下来用手拔。
她很是耐心地一寸一寸土地收拾干净。木青望了一会,只得转身去帮助钱通清理周边。
远处,郑卓信望着那个在荒草丛里挥舞着手,笨拙地割那乱树枝,歇一会,又继续埋头苦干的苏暖。瘦削的身子因用力而绷紧,就像一张蓄满了力量的弓。
他缩了缩眸子,默默转身,望着远处.......
忙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清理出一片空地出来。
中间那个小小的坟包愈发显得小。
苏暖缓缓蹲下,用手仔细辨认那墓碑上模糊不清的字:爱妻阿芷之墓。
阿芷!
这是母亲的名字么?
苏暖望着上面的字,眼神恍惚。
母亲,据说是父亲从外带了回来,没有家人,没有奴仆。
大概只有父亲知道她来自哪里。
小郑氏也是如此说的。
她只知晓苏暖的母亲是生苏暖的时候死的,其余就不知道了。
当年见过她的人不多,只是听说她长得很美,就像一个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这话是钱通说的。
他见过夫人。
夫人很喜欢笑,不爱说话,只和少爷说话。还有她很是喜欢花,钱通常常陪少爷去附近的山上去采花,各种各样的花。
丰台满山遍野都是花,特别是花期一到,那各种花都开了,夫人不能出去,因为她怀了孩子了,不能爬山。
少爷就在屋子里摆满了花,各种各样的都有,全插了瓶子。
屋子里都摆满了。
他看了都眼花,可是夫人很喜欢。
夫人死后,是老爷亲自下葬的,葬在了向阳的半山坡上,因为那里一到春天就开满了花,漫山遍野,粉粉白白的。
夫人没有娘家,所以她没有入苏家祖坟这件事,倒是没有人去追究。
苏暖一人枯坐着,坐了很久,才起身,坟前香炉里插了一束花,是她叫木青寻来的蜡梅,还没有全开,但很香。
娘不是爱花么?如今这里光秃秃的,总要装扮一下才好。
风吹起苏暖的长发,飘扬,她望着面前的黄土堆,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行去。
山路蜿蜒处,郑卓信在哪里等着她,今日下午,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东西都已经收拾好。
苏家大老爷没有出来相送,此番算是彻底翻了脸,这么多年,三家都靠着苏成君的铺子过活,如今突然全部都抽走了,可不要了他们的老命?
东院,小郑氏依照苏暖所言,不客气地一把大锁挂了上去。里面的东西,连夜造了册子,带走了。
任凭苏家众人心中如何想,一行人径直启程走了。
232滞留
此番在丰台耽搁了有近十日,现离过年还有十几日。
一路上回来,愈发的冷了,与来时相比,路上也愈见萧瑟,路上偶尔可见行路的商人归家,行色匆匆。
第三日,路上又下了一场雨,到了傍晚,竟然飘起了细微的雪子,“沙沙沙”地打在车棚子顶上。
郑卓信吩咐就地找了个旅舍休息,等明日雪一停就上路。
找到一间旅店,此时正值空闲,几人住了进去。
木青他们去整理房间了。苏暖靠在窗口看了一会子的书,感觉更加冷了,就伸手去关窗。
忽眼睛瞥见一人正站在院子当中,仰头看天。
身上的蓑衣没有脱,就那样仰着头望着远处的天,任凭密密的雪子夹杂着片片雪花飘落,他却浑然不觉,一动不动,头上,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又迅速化了。
苏暖想了想,拿起廊下一把伞,探了头,见木青几人已下楼去提热水。
她提了裙子,撑起了伞,跑了出去。
郑卓信正仰头看天,心下忧愁,看着彤云密布,今晚上势必是有一场大雪将至,这要连着下一个晚上,明日之路势必难行。
此番已经是耽搁了,也不知将会下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车子妇孺,不适宜赶路。
如果是他们几个,趁着这雪还没有下大,没有堆积起来,可以漏夜赶路,到了前面镇子再歇息,避过这段崎岖难行的山路,车马也可以修整供给一下。
他仰着头,忽觉得身后有人靠近,转头,苏暖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笑吟吟地过来。
一身月白色裙衫好似与这天地间融为一体,只是走动间那黑发飘扬,头顶是黑色的油纸伞,就像一幅水墨画,袅袅婷婷地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