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悦,且带了明晃晃的嫌弃。
她心虚地望了望他胸下那两团洇湿的衣襟,那是自己的涕泪,刚糊上去的。
她张了嘴,看了看一旁呆鸡一样的小荷,满眼疑问。
小荷只呆呆地望着郑卓信:糟了,少爷要生气了!他不会打人吧?
“四少爷!”她喃喃地......
还没等苏暖想好措辞,一声凉凉的声音,响在头顶:“好了!折腾够了,该回去了吧?”
郑卓信“劈啪”地拍着手,边说边往外面走去,苏暖愣了一下,忙抬脚跟上,身后,跟着小荷。
一路无话。
及至到了正门,马车停在大门两尊石雕狮子前,苏暖忽然开口,:“那个,四表哥,我从那边......后门进去!”
说着,也不敢看郑卓信的表情,手脚并用爬下了车辕子,福了一礼,匆匆往后巷去了。
小荷也爬了下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身后郑卓信望着走得飞快的苏暖,一愣,继而“咚”地一声往车上扔了一块银子。
车夫窃喜:这钱赚得快,只一段子路程,就得了一锭银子。”
他哈腰,千恩万谢,上了马车,刚扬鞭,忽传来一句:“闭上你的嘴!”
车夫一凛,点头称是!
郑卓信掸一掸衣襟,从一边小门进去,一直在旁候着的小厮这才上前,拉过他的坐骑,往角门去了。
郑卓信大步进门,转过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石雕照壁,直奔正房而去。
024武试
苏暖从后角门进入的时候,小郑氏早急得团团转,一见苏暖,声音都变了调:“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说未时末回么?这都什么时辰了?呀,这嘴怎的了?”
苏暖咧了咧嘴角,生疼,含糊:“裂开了!”说着往里走。
小郑氏紧跟在后嘀咕:“到底怎么回事,唉哟,你这手怎么青了......”
......
小郑氏一直唠叨到雯星来唤她:“夫人,老太太有请呢。”
苏暖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躺在了床上,全身酸痛,散了架般。
她抱着柔软的枕头,方才觉得有了真实感:她......这是死里逃生了?
方才在马车上,听小荷叽叽咕咕地说了事情经过,一直后怕不巳,今日如果没有郑卓信,自己是玩完了!
小荷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还是强撑着去厨房提了水来,张罗小姐泡一泡,解解乏。
苏暖望着走路拖着脚的小荷,忽开口:“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洗一洗罢,这儿雯月来就行了!”又唤了门口的小丫头欢喜进来帮忙。
小荷今儿也着实吓得不轻,这回得了小姐的话,也就不再矫情,只说:“奴婢这一身脏臭的,去去就来,待会上夜过来。”
......
......
入夜,脚踏上的小荷早已入睡,苏暖起了两回夜她都不知。估计这回就是把她抬起来扔到门口那块青石板上去,她也未必会醒来。
苏暖却走了觉,瞪着帐顶,怎么也睡不去,脑子里走马灯似地,一幕幕全浮现了出来。
华明扬的惊愕痛苦、闽春芳的冷笑警告......
这一切,再次预示着一个事实:有人要刻意瞒下她的死因。
并且,把一盆脏水直接泼在了她的头上:与人私奔出宫,抛下未婚夫,抛下家人。
她辗转反侧,想得脑仁发疼……不行,死也要死个明白,还得要再找华明扬一趟......闽春芳那儿是没戏了。
今日自己差点被她害死,春芳,如今再想起这个名字,只有涩涩的难过,她说:闽寒香已死!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微笑着,竟还有那么一丝快意!
她眼里发干,深恨自己竟看得这般清楚仔细。
.......
她翻了一个身,春日的夜,静寂得很。屋子里一丝光亮都无,屋子里黑洞洞地。
她忽然瑟缩了起来:她怕黑。
她生命中的最后时光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墓室里度过的。
那无边无际的黑,一片死寂的黑,深深地烙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了最恐怖的记忆。
以至于成为苏暖后,她多了一个毛病:每天睡前必得掌灯,睡后才能熄灯;床边必须睡有人。
有一回,她半夜惊醒,小荷刚好去了里头净房,她乍一睁眼见屋里无人,吓得叫了起来。
把小荷骇得提了裤子就冲了出来,外边雯月也闻声跑了来,掌了灯,发现苏暖正抱着头蜷缩在床尾瑟瑟发抖,见了灯光,方抬了头来,满脸的汗......
自此,小荷就从旁边的榻上搬到了脚踏上。
她紧紧闭了眼,努力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