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酷寒,跪谏的又有不少是文臣,天刚一擦黑就有许多人受不住了。原本众人还打算咬牙死撑,却不料唐芽亲自前来劝说,将人一一劝回了家。
杜文有些不明就里,被半拖半拽的上了车,一边打着喷嚏喝姜汤,一边很是不解的问道:“师公,为何阻我?”
正在闭目养神的唐芽微微掀了掀眼皮,轻飘飘道:“不等太子改变主意,你们已经被冻死了。”
开封的冬日绝不是说着玩儿的,就这些平日里马都骑不利索的老大人们,还跪谏呢,只怕再过两个时辰,就要有人先把自己跪死了。
杜文被噎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考虑道:“太子不会这样傻,任由文臣死谏毁了名声的。”
唐芽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叹道:“生不如死,可好?”
杜文彻底无话可说。
太子固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大臣硬给自己扣上一个不仁的名义,可他也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些让他掉了面子的臣子,若他们还继续跪下去,吃苦头是在所难免的。
甚至太子什么都不用刻意去做,只要稍微晚几个时辰再叫众人起来,顺便摆出一副大为感动的模样,就能顺势博得一个善于听取谏言的好名声!
而短短几个时辰,足够将一些身子骨本就不大好的大臣冻个半死!
虽然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可何厉出入大牢留下病根的事情,一直都是唐芽心底的痛,他绝不可能在眼睁睁的放任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唐芽眼中的悔意和痛惜只是稍纵即逝,他立刻就恢复了往日那种波澜不惊胜券在握的样子,已经被冻得不行的杜文并未察觉,只是杜文依旧有些担忧。
“可是师公,这样半途而废,会不会适得其反?”
唐芽垂了眼帘,也不解释,只吐出两个字道:“不会。”
确实不会,因为正等着给这些总是爱跟自己对着干的大臣们一点教训的皇太子在得知唐芽竟然把人都劝回去之后,立刻暴跳如雷,将室内摆设砸了个粉碎。
“唐芽,又是他,这老匹夫,孤同他势不两立!”
他确实是打的好算盘,可不成想唐芽竟然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更可恶的是那些口口声声要死谏的大臣竟然真的就这么回去了!
若是再拖一会儿,等到他们冻得脾气都没了,自己稍微出去作态,必然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可如今这些大臣们跪了半日,太子纹丝未动,还是唐阁老亲自出面收拾场面,众朝臣被迫回家,形容憔悴、步履踉跄,简直让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事情断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端口,世人非但不会说太子礼贤下士、擅听谏言,反而会觉得他顽固而不通情理,不然怎么会这样晾着这些可怜的国家肱骨,让他们白白的在寒风中冻了半天!
可怜见的,其中还有几位已经年近七旬,听说没等被抬上车就快晕过去了呢!
一时间,关于太子刚愎自用,自傲自大,听不进朝臣意见的议论飞遍全城,充斥在开封城内的各个角落。
第一百二十章
两广节度使卢雍, 功勋赫赫, 以其子入京为质,为国镇守边关十余载, 毫无怨言, 不求回报。
然而, 皇太子想让他死。
不错。
早在皇太子百般推诿,始终不愿意在第一时间发兵援助时, 杜文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打算,然后全身冰冷。
本身卢雍在圣人当政期间俨然已经是刺猥一般,叫人无从下手,捧也不是, 打压也不是,最终只能使些小手段。
皇太子很清楚地明白, 假若真的救援及时,让卢雍逃过此劫, 自己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也必须为他加官进爵,或是大肆封赏。然而卢雍本就已经官居两广节度使,手握兵权, 威信深重, 若再往上,就只能封侯拜相,名副其实的功高盖主,放眼整个大禄也无人能出其右, 绝对是在世武将第一人。
对于他本人而言是如虎添翼,对百姓而言是顺理成章,可对皇太子而言,则是雪上加霜。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军功累累的三朝元老更让人束手束脚的吗?
所以就在转瞬之间,皇太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云贵及两广一带的情况确实非常危急,如果不立刻发兵,很有可能导致当地官军全军覆没,当然,卢雍……也必死无疑。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必多,只需要两三日功夫,皇太子觉得自己就能达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