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正厅时,已经开礼了,大孙氏手拿一支鎏金珍珠钗环,轻轻插进孙步玥茂密乌黑的青丝中,四周宾客礼貌地鼓起掌来。
高氏上前申戒辞,教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
这般德行的母亲教这般德行的女儿,承钰看在眼里,不经闪过一丝嘲讽。
突然感觉边上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头,承钰抬起头,原来是陆玉武,他悄悄问承钰道:“傻妹妹,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总是输吗?”
“为什么?”一句话吊起了承钰的胃口。
“那是因为……我没有让着你呀。”陆玉武狡黠一笑,看一眼承钰气鼓鼓的脸蛋,又扬起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承钰确实气得歪嘴,“那你为什么不让着我?”
“因为我不高兴,不高兴你给别人做鞋。”
原来他还在为鞋子的事耿耿于怀,承钰气结,嘟着嘴不再说话,实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大孩子说话。
金陵的姐姐们,你们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啊,千万别被这人一张春花秋月的俊美面容欺骗了,心眼小着呢!
陆玉武见承钰不说话了,焦急起来,又戳了戳她,见她不再理睬,急道:“我没有不高兴了,你好歹理我一理呀。”
“哼。”承钰把头转向另一边,下巴微扬,就是不看他。
“好妹妹。”祖父检查剑术拳法都没这么紧张过,小丫头可别再也不睬他了。
高氏还在训话,承钰却发现不远处有只小胖手,偷偷摸了桌上的点心,东张西望地吃着。
“琴儿!”她从孙步琴后边绕过去,故意吓她一跳。小女孩儿果然给吓着了,吃了一半的点心掉到了地上,发现来人是表姐之后,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点心,满脸懊恼。
“好了,小馋猫,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承钰拍拍她的头。重生以来,总是别人在摸她的头,整个国公府里,能乖乖让她也摸摸头的只有这个胖表妹了。
孙步玥从开礼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眼睛瞟来瞟去地找陆玉武的身影,刚才好不容易看见了,娘一上来训话,又不见了人影。
都行及笄礼了呀,成年了,娘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亲事说下来呀,她巴不得明天就能嫁到世安王府。
卫国公府热闹了大半日,午后宾客尽散,陆玉武也得走了,临走时从男宾席绕到女宾席,追着承钰问她还生不生气,她本来想严肃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没生气,吓你的。”承钰也学他之前狡黠的一笑,“下月你再来,靴子就做好了,我给你在里面加层绒布好不好,听说漠北苦寒,你穿了就不会冻着脚了。”
“好啊。”告别的时候他又听到心底那声叹息:我舍不得啊。
承钰的靴子还没动手,第二天一早便有世安王府的人来报,说昨晚边关八百里加急,北匈奴再犯大夏边境,皇帝陛下连夜急召王爷,命王爷即刻出征,冥时初王府门前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往北出发了。
早饭桌上,承钰还没醒透,迷糊着脑袋听到这一消息时,浑身一震。他就这么走了?昨天自己还在跟他怄气。几个时辰前就走了,那会儿她还裹在被窝里睡得正安稳呢。
过了会儿王府又派了人来,提着大盒小盒的东西,还有一封信给承钰。她展开来看,正是陆玉武的笔迹:妹妹落发,吾实心疼,今日送来补品,望妹妹好生养着。
要出征了还在担心她的头发。承钰放下信纸,叹了口气,天底下还能找出这般好的哥哥?
“外祖母,一会儿我想跟您一起去小佛堂,我要为玉武哥哥祷告,保佑他平安归来。”承钰满心虔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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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尽冬来,从丹桂飘香的九月到寒风凛冽的十一月,承钰每日都会到佛堂,跪在佛像前为陆玉武祷告。后来孙步玥也来了,和承钰抢着跪,拜得真诚又庄重。起初半月,她日日红肿着一双眼睛,听底下的小丫鬟说,大姑娘担心王府的世孙,每晚都对着北面垂泪。
这还没嫁呢。她不禁感叹,玥姑娘一片痴心可见一斑。
既然外祖母之前发过话,说明年再去上女学也可,她就乖乖听话,每天窝在屋里做针线,看书,趁外祖母午休溜去小花园找孙怀蔚。
孙步琴对表姐的悠闲日子大为不满,嚷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宽容地笑了笑,对她说表姐生了病,身子不好,宜静养,稚气的步琴顿时闹着要找砒霜吃,把郭氏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