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近,脚步带了股风,直走出东跨院很远才慢下脚步,平彤和绣桃在后面追得有些累。绣桃道:“姑娘,我看那位孙涵公子真是……看着倒是一表人才,但为什么总是喜欢缠着姑娘?”
她陪着姑娘散步,十次有五次能在某个拐角“偶遇”这位孙涵公子,明明姑娘不耐烦应付他,他却总是阴魂不散,头一回见这么不识趣的人。
“谁知道?”谁知道他还得恶心自己多久,承钰蹙了蹙眉,日头毒辣,刚才走急了些,额上渗出了不少细汗,她放慢了步子,没想到还没走回凝辉院,后头那人又追了上来。
手里拿着个荷叶包裹。
“表姑娘。”孙涵跑得白脸泛红,道,“这是家母送来的荷叶糕果,清热解暑,我听说姑娘爱吃甜食,就特地想着给姑娘送来。”
承钰的眉心都要皱出一道竖纹了。
绣桃心里越发鄙夷这位孙氏旁支。他是听谁说了姑娘爱吃甜食?竟敢去打听姑娘的喜好!就算姑娘爱吃甜食,国公府什么好的不是头一个供着姑娘的,轮的着他在这儿献殷勤?她看了眼他手里的荷叶,道:“什么乡下玩意儿也来恶心咱们姑娘,也不怕把咱们姑娘吃坏了!”
孙涵被她斥得一张脸通红,承钰虽然厌恶他,但看他被丫鬟说得窘迫,觉得适可而止,也没说什么,叹口气转身走了,绣桃跟在后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二少爷。
不过她没说成,因为孙怀蔚启程去了蓬莱岛。
承钰听怀缜表哥说起时,倒是吃惊不小。皇上要修仙,整日和大舅舅一样,围着个炼丹炉修得烟雾缭绕,朝会也不上,奏折也不批,全是内阁几位大臣在苦撑着。近日不知听了哪个小人的话,说是蓬莱岛东有仙人,圣上本来想亲自去寻,但被几位阁老大人劝住,只好决定派人去。
但愿意前往的人没有,批驳的言官倒跳出来不少,劝阻的奏疏一封封地上,甚至有不要命的跳出来指责,官小的被罢官免职,官品高的则拖出去执行廷杖。夏朝言官都以死谏为荣。
但总有些例外的,承钰没想到二表哥就是这么个例外。听怀缜表哥说得很愤慨,气得都快不认这个弟弟了。二表哥文采一向好,妙笔生花,他上了一封奏疏,具体的她不知道,但把皇上哄得很高兴,当即决定派了他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同前往,他因此遭了不少唾骂。
本来内阁有封还的权力,但二表哥显然和高阁老说了什么,竟然没有封还,当日便送他们乘了船。
怀缜表哥气得不轻,但承钰不懂朝堂之争,只想问二表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寻到仙人就回来。
她的心霎时就凉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哄人的罢,可想他这一去,真不知道归期几时了。屋里还有个翡翠扇坠儿,她精心打了流苏穗子上去,本想着这月他生辰时送给他,看来是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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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言这边,在孙怀蔚走后越发大胆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得知庶子被人“医好”后,心里总有些怵他,尤其如今他成了御赐的探花郎,是日后孙家的支应,他说一句话更是要放在心上琢磨好几日。
虽然他不常和自己说话。
孙立言自亦芝生了个儿子后,越发笃信让他挖池养莲的道士,专门开了国公府一个二进的院子好吃好喝地供着,整日就和那道士关在屋中炼金丹。
忙活两月倒也练出几颗,他服完后感觉良好,一晚上连进了五六个姨娘的屋子。前几日道士忽然对他说,他略略卜了一褂,算出他还有一个贵人,似乎在恒青山那个方向。
孙立言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原配妻子高氏不就在恒青山吗?他又惊又叹,忙问这贵人“贵”在何处,道士便说只要他与那贵人双修,借了她的气,不需要苦练金丹也能修仙。吹得天花乱坠,他当时就蠢蠢欲动,但碍于母亲在,他一直没敢去。
而几日前嫁到世安王府的妹妹回来,说是相元寺有高僧来讲经,邀老太太和国公府的妯娌一同去,可巧老太太就答应下来了,孙立言喜得没话说,就挑着女眷们出门那日上恒青山找人去。
承钰听说要去相元寺时,本来想拒绝的,因为玉武哥哥似乎也要去。上回不过是跟着表姊妹去了回演武场,孙怀蔚嘴上不说什么,却要得厉害,把她嘴皮都吮破了,显然是有些生气的。既然他不喜欢,那她就尽量避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