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群芳妒_作者:流光寂(296)

2018-01-08 流光寂

  “生辰快乐承钰。”陆玉武流星一般走到她面前,低头对视间,两双桃花眼都蒙了层水雾,眼眸转动间,泪光涟涟。

  承钰粲然一笑,泪满而溢,睫毛上泛了层水光,陆玉武看她一张脸蛋白皙里透着淡淡的青色,像山下兰芽,更像易碎的青瓷。

  他不由蹙紧了眉,走时还粉装玉琢的姑娘,回来怎么变成得这样憔悴?他想抱抱她,但两人没有名分,倒有男女忌讳,轻轻抬了些的手臂还是放了回去。

  “三舅舅没了,外祖母也生了场重病。”承钰说道,倒没注意他微妙的变化。只想着安南战乱,姨母说前阵子连信也通不了,恐怕他还不知道府上发生的事。

  “三舅舅没了?”陆玉武讶然,脸上现出悲伤神色,承钰看他果然是不知道的,摇摇头道:“局势变了,你先进去看看外祖母吧。”

  他跟着她进了正房,看见卧榻上躺着一个满鬓如霜的老妇,一时还没认出来。直到嵌在层层褶皱里的那双杏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叫了声“武儿”,他才确定眼前人就是外祖母。

  昔日贵气精神的公爵夫人,如今只是个裹着绸缎的瘦弱老妪。他在战场上把生死都看淡了,归来时却被外祖母的千丝银发刺痛了眼。

  “我的武儿回来了。”老太太想摸摸外孙的脸,却动弹不得,只能睁眼把他望着,生怕挪了眼人就没了,“外祖母想摸摸你呀,手抬不起来了。我的武儿在外辛苦,可曾负伤了?”

  刀尖舔血的日子,怎么可能没落些疤,但落了也不能和老人说,徒劳担心罢了。陆玉武拿起老太太的手在脸上摩挲两下,笑着道:“现在外祖母摸得到了。”

  老太太笑了两声,轻嗔道:“这是有几日没好好洗脸了,胡子怪硌人的。”

  “路上赶得急,几宿没歇,若遇着河才洗把脸,害外祖母脏了手,是武儿的不是。”陆玉武笑着放开老太太的手,让丫鬟端盆子热水来给老太太擦手,又问,“外祖母何故变成这样了?”

  承钰这才把几月来发生的事说了,但孙怀蔚背信弃义被她略去不提。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心里还不自觉地想去维护他。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她救回来的人,朝夕相对了三年的人,再怎么恨,心底也不忍他被人唾骂。

  这边的人唏嘘不已,那边的梅园却在煮酒夜谈。曾经的十六皇子如今也能穿太子服制的常服,把持朝政,名正言顺地替皇帝监国,而第一功臣无疑是孙怀蔚,他如何能不好好笼络住。酒宴散后他就让孙大人找个安静的地方,二人坐下慢慢商谈。

  越接近权力的制高点就越被它所吸引,从前他觉得封太子就是毕生所愿了,如今却更加渴望坐上那把龙椅。现在霸着的那个人,昏聩无能,色令智昏,自己凭什么还要为他卖命,俯首称臣。明明那个制高点唾手可得,却被他的一条残命挡了去路。他不想再等了!

  父皇身边最得信任的不过司礼监王保和户部侍郎孙怀蔚二人。王保是个老奸巨猾的,他把控不住,但孙怀蔚和他年纪相近,两人许多政见主张竟非常契合,况这人确有治世之才,日后他登基称帝,也少不得孙怀蔚的辅佐。

  二人正在说皇帝过量服食金丹一事,外边有人进来对孙怀蔚附耳几句,太子只见他面色一沉,虚了虚眼,一双星眸变得犀利起来。

  “怎么了?”他放下杯盏问道。

  孙怀蔚神情凝重,语气却淡淡的:“世安王府那位世孙来了。”

  太子挑挑眉,“哦”了一声,又道:“这回他大败安南,回来父皇必定又会重赏。这人也是个奇才,只是在朝中无什实权,又少言寡语,不足为患。”

  “太子此言差矣。”孙怀蔚锁了眉头道,“世安王祖孙二人每每大胜而归,途经之地都有老百姓夹道相迎,宣府以北的人说起他们更是无人不称赞,还有认世安王而不认大夏朝一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陛下昏庸无道,那一脉指不定哪日称了帝,陛下失了势,太子殿下又将何往?”

  太子闻言眉心一沉,眸光暗了几分,又听他道:“当务之急是要借陛下之手除了世安王一脉,至于陛下,臣想不用太子动手,他老人家也撑不了几日了。”

  等他分析完,太子的面容才松动了些,二人举杯满饮了一盏。孙怀蔚实在挂心凝辉院那边,墨眉一直深锁。太子一问,他只说家事,还以为是他屋里那位高姑娘在闹。当初高阁老全族倾覆,他却留下高阁老的幼孙女,太子只当他是贪于人家的姿色,如今看来竟是动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