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仙一惊回神,忙抽回手,往身上擦了又擦。
肖岳转身,在箱中取出一小埕酒,一个酒壶,还有两只杯子。道:“咱们交杯酒还没喝呢。”引得贺仙怒目相视。
肖岳却视若无睹,酒壶装上酒,再将两只杯子满斟后,一前一后放置,拿起近前那只,往身旁草地浇下,几撮枯草,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贺仙大惊。他居然在酒里下了剧毒!
肖岳微一笑:“再与你做个交易,你若肯与我喝了这交杯酒,我这条命就送给你,肯吗?”见贺仙不语,又道:“如此一来,我遂了心愿,你也报了仇。不好吗?”
贺仙望着那撮黑草,暗想:哼,这小把戏,在常欢那儿看得还不够多吗?肯定是骗人的。要杀便杀,甭想戏弄我!冷声回道:“这酒我不会喝。”
肖岳嗤一声笑:“怕了?”贺仙不应。
肖岳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替师傅报仇,却原来……只是一句空话。”贺仙怒道:“你……你胡说!”
肖岳仰天大笑,高声呼叫:“沈师伯!你瞧见了吗!你的好徒弟贺仙,贪生怕死!不肯替你报仇!”
贺仙一个箭步冲上前,叫道:“我不是!”这便蹲下身,拿起了酒杯。
饮罢,贺仙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肖岳又斟了一杯,她这才留神到,雪白的瓷杯中,装的是葡萄酒,借着余晖看去,是血一般的颜色。
肖岳举杯,一饮而尽,随后一叹:“这是祥婶替我酿的酒。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对她。她如今可还活着?兴许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想了一想,复又摇头:“那地方,只有福伯才知道,晚了,太晚了……”
贺仙听罢这梦呓般的话,看了他一眼,将头顶凤冠与喜服脱下,扔到一旁去。走到斜坡上坐好,心里想道,若毒性发作,她便可滚落下去,就算死,也不想跟他在一处!
不一会儿,肖岳如同醉汉般,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边行边道:“……沈师叔、觉善,还有方丈……方丈……方丈还活着吗……他……他对我这么好,我却……害死了他……”
听他如此诅咒松庭,贺仙终忍不住回过头,正想开口骂他,却不想,一大口黑血,在肖岳嘴里激喷而出!
肖岳此时正站在山边上,脚步虚浮,血喷出后,立足不稳,跌落下去。贺仙想把他拉回,却只来得及抓住他一只手,整个身子吊坠在坡沿下。
山坡极陡,贺仙又无内力,要拽起肖岳,几无可能。
肖岳吐了一口血,脑子清醒了一些。见贺仙想救他,一笑,道:“放心……你的酒……没毒。”肖岳硬撑着把这几句话说完,腹内又开始如刀绞般地痛,他自知,大限将至。
贺仙一愣,心中又来来回回的想,若非当初肖岳有心放过她和沈飞,此刻恐怕早已是孤魂野鬼,更何况在伏牛山,他可算救过大家的命。
此刻天色近晚,瞧不真肖岳的脸,只听见他惨叫出声,凄楚万分。她忽觉不忍,忙问:“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过了片刻,肖岳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却是要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他今日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才掰开两根手指,他便挣脱了贺仙的手,随后一路下滑。山体杂草甚多,阻隔了视线。
情急下,贺仙也顺着坡势,滑向山脚处。
将到之时,听见“扑通”入水之声。随即,听见有人喝问:“什么人!”
贺仙沿陡坡滑到温泉池前,才看见水雾氤氲的对面,站着一人。那人见了她,匆匆跑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将全暮,可依稀间还能辨得清来人的脸。是张百忍。
张百忍见了她,喜道:“你来得正好,替我看着!”走到池边道:“方才我看见有人跳进汤池里了!邪吟要是被他拿走,我可怎么跟常大哥交代啊!”
贺仙正想说,肖岳掉进池里了,得赶紧去救他,待听得最末那两句,不由得大奇。常欢不是说,邪吟已被他烧了吗?
且说当日,张百忍得悉贺仙就是仙鹤衔到袁家庄的人,也正是常欢苦觅多时之人,立马动身前往少林寺报信。正巧,碰上常欢躲在后山一处,焚烧邪吟。见它已化为灰烬,常欢也不瞒张百忍,据实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