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老树上都没有丝毫动静。直到武林大会的前一天。
常欢早等得不耐烦了。这日,还没到正午,就直嚷肚子饿了,要去弄点吃的回来。
见他走后,贺仙从绳床下来,叹道:“总算能清静一会儿了。”这些天常欢不时睡在一旁跟她闹,拌起嘴来,她哪里是对手,十有八九都败下阵来,最后也只能以假寐应付过去。
这时,箫自华正好抽出腰间长箫,听了这话,问:“你嫌吵?我还打算奏上两曲呢。”
贺仙生怕他误会,急忙摆手:“不,不,我是嫌别人吵。你奏的曲子我爱听,在卢庄那会儿我就迷上了。”说罢,从药庐匆匆搬出凳子,坐到他跟前。
箫自华哈哈一笑,而后,端起竹箫,吹奏了几首极轻快的曲子。贺仙不自禁随着乐声左右摆头,每一曲终,总是拍手赞叹,道出曲中之意。
箫自华兴奋莫名:“你真是第一知音人啊!常师弟和肖岳远不及你!”又走近,拉着他的手,道:“不如咱们结拜吧,如何?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弟!”贺仙喜得连连点头。两人商议,等后山这事儿一了,就去结拜。
相逢恨晚地谈了一阵,箫自华愈发觉得意犹未尽,想了一想,说道:“你再好好听这一首。”
曲子吹奏起,调子初时隐隐约约,几不可闻,及后才渐渐漫上,似有人在耳边温言安抚。
贺仙心中猛的一震,只觉通身冰寒彻骨。
眼前渐渐模糊,随即又异常清晰:
一个小男孩两眼通红,站在悬崖边上,呜呜咽咽地哭泣,好不凄凉,突然间,脚底一滑,掉入万丈深崖。
就在此刻,神秘的歌声响彻崖间,一眨眼,近处的飞鸟铺天盖地而来,不论大小,均往坠落中的小男孩飞去,连成一片,合力将他托送上崖。
众雀围在一个岩洞之外,随着歌声附和,一时间此起彼伏,男孩循着那美妙歌声,走入洞里……
原来,歌声是从冰里传出来的,一个极年轻的女子,被困冰中,正闭眼而卧。
小男孩站在洞口,逆着光,瞧不真面容,瘦小的身影渐渐变得高大,语调甚欢愉地走过来:“前些天我行了加冠之礼!都问我何时娶妻呢,我……”默然半晌,手抚冰棺,幽幽而叹:“你何时才能睁开眼看我?”
……
贺仙骤然睁眼,眼前站着箫自华。
方才的一切,就如同做了场梦。
此时,正午的阳光,晒得她热汗直流。
箫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这一刻,箫自华正微微侧头回想,过了半晌,道:“这首曲子他只弹奏了一遍,后面的记不清了。”
贺仙心中依旧难以平伏。
万万没想到,那睡在冰里哼唱的人,居然是她自己!她为何会睡在冰里?
这时听罢箫自华所言,忙问:“你是听谁弹的?”箫自华一愣,随即笑道:“我竟忘了,你那时还没来卢庄——是那离云公子弹的,当时觉得好听,便暗暗记下了。”
贺仙这才猛然想起,任离云前些天说的那两句断断续续的话,又想起洛阳城说书的胡先儿。回忆之中那小小身影、那渐渐变得高大起来的身影……是他,一定是任离云!
贺仙激动难已:关于她的身世,任离云必定是知道的,得去问问他。不及细想,拔腿便朝后山门方向走。箫自华见她有异,正欲相询。
这时,常欢正好赶回,迎面碰上贺仙,忙拦下问:“去哪儿?”贺仙正十万火急地要去问个明白,没好气地说:“你能走,难道我不能吗?”常欢正色道:“不能,活擒轩辕蛛衣就指望你,连你都跑了……”说到这儿,目光朝树上一瞥,怔了片刻。
那片叶子不见了。
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药庐。
按此前想好的,箫自华从庐内搬出一个破旧柜子,随手丢弃在到树丛中,常欢也跟着他,将几张凳子扔走,回到屋里,迅速换了一身与贺仙一模一样的衣服,再将新的木材拿到门外,叮叮咚咚地赶做家具……
正如常欢的猜测,轩辕蛛衣果然谨慎,掀开树皮,瞧看了一阵放在树丛里的柜子,觉不出异样,才将头缩回——她的这份小心,反而暴露了行踪。贺仙此刻就藏身在柜子后方,透过细缝看,已确知她藏身树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