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坐在小黑的身后,她一偏头就可以看见小黑的侧脸,吊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隐出一片阴影。
她又望向那边的殷玲,殷玲一副如受重击的模样,脸上苍白一片,眼睛无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不复初次看见她时的温柔娴静。
活着的人,觉得亡者洒脱,一了百了。
现实呢?
死去的灵魂飘荡在生者身边,看着自己的过错给生者留下的煎熬,为难的为难,折磨的折磨。
生死都常戚戚。
白莫知道,顾华他,此时一定在殷玲的身边。看着她逞强,看着她难过。
自己束手无策。
可是,这结果能怪顾华吗?
有的人,活着不如死。
心理上的疾病来势汹汹,势不可当,它来时,连呼吸都是多余。
这怕是,顾华有了殷玲的生命中,唯一一次不顾殷玲的自我放纵。
白莫脸上的表情晦暗莫名,她想,要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白莫深吸了口气,赶走心底隐隐的恐惧。
她想,小黑不是人类,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的。
“顾华的心愿是什么?希望我快点忘记他,找到另一个人代替他?”那边,殷玲稍微调整了情绪,说话间,眼里静的像一滩死水。
“我说过,他还在。”小黑看见殷玲,竖线瞳仁越发犀利。
殷玲一愣,笑了起来,“是啊,怎么不是呢?”她笑着,眼里没有一丝喜悦,像是在自言自语,“明明上次他还让你带我去看了。”
殷玲突然站起来,抓起台上的包,对着两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走得很是镇定,仿佛刚才那个声嘶力竭的人不是她。白莫一直看着她转进了洗手间,才收回目光。
小黑挨着她,殷玲不在,可他的眼睛还是盯着那方。
白莫心里咯噔一下,她想,顾华是在那里。
她安静地坐着,没有打扰他。
巫许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洁白的餐布擦拭高酒杯,他察觉到白莫看了过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白莫回了一个笑,想到了那天落荒而逃的韩淼,顿觉烦心的事情好像接二连三地都来了。
殷玲没有呆多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她补了一层淡妆,气色好了很多,只是眼睛还有些微微红肿。
她坐到两人身边,拿出包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端起酒杯小小地喝了口酒,低声呢喃道,“酒都不温了。”
白莫一直看着她,有些意外她的情绪控制能力。
殷玲呼出一口气,这才转头对着两人说话,她带着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柔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听完我讲的故事。”
她又看向小黑,眼里有着感激,“你告诉他,我知道了。”
“我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说完自己的话,不待两人反应,殷玲拿起包,对着他们歉意一笑,款款地出了门去。
白莫大概已经猜了出来殷玲没讲的一些事。
故事的后面,死去的顾华把心脏捐了出去,受赠者就是那个曾同顾华一个病房的心脏病患者。
现在,殷玲要去找他,或者说,殷玲要去找顾华的心。
这段让人唏嘘的人生,似乎就要这样过去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白莫都没有再听见过殷玲的声音。
她问小黑,顾华是不是也安心地离开了。
小黑看着她,摇摇头,然后抱住她,胳臂越来越用力地围住她。
白莫想,大概是顾华的遭遇太让他难过了。
她心疼他。
后来,白莫的爸爸妈妈回来了,让她回家去住,一家人好过年。父母回来了,白莫自是高兴,她打算正式将小黑介绍给他们。
白莫讲了一大堆关于自己爸妈的喜好,又说自己的爸妈很是开明,小黑完全不用担心。
她装好两人的衣服,回头拿布袋时发现小黑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悲哀地看着她。
“怎么了?”白莫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心急,难道殷玲又出什么事了?
小黑一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悲伤的情绪。
“真没事?”白莫怀疑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