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走到案前,打开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把经过了煮沸消毒的匕首。
匕首寒光闪闪的刀锋映着他惨白的脸,他全身的疼痛已经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颤抖的手指掀起左侧的衣袖。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手臂上赫然一道道伤痕。新伤旧伤,层叠在一起,显得惨不忍睹。
他一咬牙,右手持刀,直接向左臂划去,于是,鲜血淋漓流下。
林砚伸着手,让鲜血流进案上的一个茶杯里。
人们都知道,幽篁阁的三个弟子,都是美男,都是高手,却又都有缺陷。吕青的缺陷很明显,莫止身体的疾病只要与他相处,就可以察觉。然而林砚,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缺陷。
有人说他中过毒,许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毒也没有清除,还一直在受着毒发的困扰,可是,却没有人见过他毒发的状态。
血淋淋漓漓滴入茶杯,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林砚紧皱着眉头,他如此厌恶这种血腥气,尤其是在发病的时候。可是,每次毒发,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即使是恶心到极点,他也要忍住呕吐,克制严重的心理障碍,饮下鲜血。
其实,在他最初中毒的那些年,那时他还太年轻,只是守在师父身边。他是一个医生,当然不能容忍自己残害人命,于是沐若虚便找来山间一些小动物的血,点了他的穴道,帮助他喝下去。
后来一年年过去,无论是他,还是碧虚居士,都在不遗余力寻找解毒的方法。但是他具体中毒的反应,却没有告诉过师弟们知道。
他希望,在师弟们心目中,他永远是他们可以依赖,值得敬重的大师兄。
时间慢慢过去,解毒的方法一直没有找到。他告诉师父他找到了控制毒发的方法,要他不用再操心。而其实,他只是决定在毒发之时,独自一人,自己饮下自己的鲜血。
他一直想要忘记屈辱的过往,但是这种恶心的毒,却一直困扰着他。于是,他永远忘不掉那个发誓厮守又无耻背叛的人,更忘不掉那天遍地的血腥。
手臂的伤口被布巾按住,林砚将那块止血用的布条紧紧捆住,然后点了几个自己身体的穴道,右手端起那半茶杯的血。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在他毒发的时候,这种气息比起平时好像放大了几倍,简直令他睁不开眼睛。虽然如此,他还是拼命忍住恶心,用力闭眼,一抬手将血灌进口里。
然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恶心。只好双手互相掐住内关穴,坐倒在案前,用内力压抑胃部那种猛烈的抽搐。
没有办法,若不是这样,他就会全身腐烂而死。
有时候他会想要放弃,与其受这种折磨,不如死去。可是,他不能让师父失望,也不能让师弟们看不起他。还有,那个他曾一心爱着的女人,那么无耻地背叛了他,还伙同别人给他下毒,他们就是想要他死,但是,即使在他们死后多年,他也是不会死的。
他还要幸福地生活下去,还要做好他的医生,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待到痛苦逐渐减淡,他全身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毒发时那种疼痛也开始减轻了。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让他吃惊地睁开了眼睛。医馆已经全部灭了灯,只在这个小房间里点了一盏小油灯,难道,还有病人发现这里有人,来寻医么?
无论如何,这样晚了,这个人还敲门敲得这样急促,一定是有着急的事情。
林砚用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忍住还没有消散的痛楚,端起油灯,起身来到前厅。
门外的人敲门敲得很急促,却敲得很轻,不像一般病患那样恨不得把门敲下来的样子。
林砚将灯放在柜台上,走过去拉开门闩,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姑娘。
这是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脸颊有些消瘦,却很清秀,大大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一种冷冰冰的光。鬓边挂着一块蒙面的黑纱,看起来是刚刚从脸上摘下来。
林砚怔了怔,这个女子,看上去似曾相识。
“姑娘,你是……”
紫衣女子没有说话,迈步走进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作为候诊室的前厅,然后又回头看着林砚。
“在下钟离思。”
“钟离?”林砚一惊,原来她并不是前来求医的病患,“姑娘是钟离门的人?”
钟离思点点头,眯起眼睛,目光凝注在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