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翅燕窝也就罢了,薏米和绿豆才多少钱一斤,怎么竟也没有啊?”
窦姨娘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正要道不吃也无妨,却听那冬莺愤愤地道。
“哪里是真没有!分明是厨房的赵婆子势利眼,受了夫人那边的交待,故意要刁难我们,从前老爷宠爱姨娘,夫人便和二姨娘一唱一和,生生把姨娘搬弄成个爱拈酸吃醋的人,又诬陷姨娘常常往娘家搬体己,所以近来老爷的宠幸才淡了,连早年赏给姨娘的东西,也都被二姨娘那个贪得无厌的,收买了咱屋里人顺得差不多了,偏生姨娘还装不知道,一直忍着……”
窦姨娘面色大变,慌忙斥责道。
“冬莺你今日是疯了不成?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着她赶紧看了明珠一眼,见她正从翠盏手里接过帕子,细细擦拭沾满药膏的手,似乎没有将方才那一席话听进去,这才松了口气,女儿自活过来以后,就变得十分不对劲,竟然敢和庞氏叫起板来,窦姨娘实在怕她一个冲动惹怒庞氏,吃了大亏,所以宁可自己忍气吞声。
明珠站起身,将药膏递给翠盏,对窦姨娘微笑。
“姨娘淤毒未清,恐怕夜里睡不安生,翠盏心细,又很会捶腿,今后便让她留下伺候姨娘吧!”
听说她要把翠盏送给窦姨娘,两人皆是一愣,特别翠盏更是不能置信地看着明珠,明珠眼波流转,扬眉问。
“怎么?你不愿意啊?”
翠盏连忙摆手摇头。
“不是不是,姨娘是咱们府中脾气最好的人,奴婢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小姐……”
明珠笑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横竖我便住在隔壁院子,还不是日日都能看见。”
翠盏一想也是,想到窦姨娘温婉亲善,遂又笑逐颜开,倒是窦姨娘十分担心女儿。
“若翠盏给了我,那珠儿你……”
明珠的目光淡淡瞟过角落里的冬莺,方才她才提出要将翠盏留下,冬莺的脸色便苍白了几分,如今更是紧绞十指,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
“那就让冬莺跟着我吧!”
见小妮子猛地抬头,双眸中满是惊诧之色,明珠悄悄勾唇,对窦姨娘轻轻一福,转身出屋去了。
月光如水,柔柔轻晃,在青石板小径上映出一层浅浅的蓝,明珠踩在上头,眯眼沐浴着夏夜的风,只觉活着的感觉真是再惬意不过了,她瞥见草地上开着一片红白相间的圆形小花,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冬莺连忙小跑过去摘了几朵,双手奉上,明珠接过点头道。
“不错,很有眼色,方才那些话,你也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说的吧?”
冬莺双肩一抖,扑通跪倒在地,咬牙脱口道。
“姨娘性子太善了,不过仗着老爷的宠爱才能安然无事,可我大哥昨日来信说,老爷在盛京逛窑子,又赎了个姐儿做新姨娘,那女人十分厉害,到时领回家中,若和夫人、二姨娘这两人凑做一堆,姨娘只怕没有活路了,奴婢、奴婢看得出来,这屋里只有小姐是个明白人,所以今个儿才敢说这话,希望小姐能帮衬姨娘……”
明珠盯着她的头顶,手指轻轻拨弄花瓣。
“方才我说要让翠盏留下,并未就要赶你走,你又为何做出那般绝望的形容来?”
冬莺咬着下唇。
“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奴婢以为小姐是怀疑奴婢搬弄是非,所以故意留下翠盏,就是要提醒姨娘亲贤良远小人。”
明珠失笑道。
“亲贤良远小人?你还念过书?”
冬莺绞着衣带,不好意思地道。
“这、这是小时候听小姐读书,便留了心,跟着胡乱学了些,最多比别人多认识几个字而已。”
明珠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她,这丫头生得清清瘦瘦,瓜子脸庞薄嘴唇,眼睛亮堂堂的,确实是一脸机灵相,不过耳濡目染便能自己识字,好好栽培定能如浅梅一般,成为自己的心腹。
她还魂前,小白花曾叮嘱过,窦姨娘身边的冬莺是个聪明的丫头,就是性子太冲了,没有她的翠盏沉稳,如今看来都是傻话,窦姨娘那样软弱的人,在明府没受大罪,除了明堂好色外,只怕也有冬莺几分功劳,可惜一个伶俐丫鬟,偏跟了两个不成器的主子。
她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弯腰亲自将冬莺扶起,和颜悦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