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地面上的简陋截然不同,铁匠铺的暗室非常宽阔,足以容纳百人,两排太师椅上,各处的头目皆来齐了,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
“王璧君在白云观的石狮上留了暗号,恐怕张长生已先我等一步看到了,故而我的人在外埋伏了三天,他都没有出现,盛京各处也没发现他的踪迹,怕只怕,他已被狗皇帝找到……”
段罡捏起拳头,脸色十分凝重。
“狗皇帝想做成那件事,天师后人与相度术士缺一不可,若皇帝只得了张长生一人,也是不成的,眼下唯有杀了王璧君,方能绝此后患!”
阿贵咬牙。
“可王璧君现在在百里暇手上,她毕竟是季明铮的表妹,季明铮绝不会将她交给你我处置,不如……对百里暇实话实说,他既然也是为了那个位置,便绝不会让狗皇帝得逞吧?”
段罡冷笑一声。
“他若知道了真相,还怎么和咱们合作?恐怕会想尽办法抢夺张长生吧,不管狗皇帝或是百里暇,都是野心勃勃,对万爷来说终究都是敌人!”
众人于是沉默,有人沉吟道。
“狗皇帝杀了季氏满门,兰氏也因此惨遭牵连,按说王璧君是不可能会让狗皇帝如愿的,怕只怕狗皇帝拿张长生威胁她,那就不一定了……”
段罡想了许久,按了按额头。
“唯今之计,只能暂时助百里暇隐藏住王璧君,千万不要被狗皇帝发现,同时尽力寻找张长生下落,到底怎么处置这两人,还得由万爷决定。”
下了几个月的雪终于停了,一连几日天光晴好,至除夕那天,整个盛京被爆竹灌满,千家万户换新衣、贴春联、包饺子,处处皆是欢笑和拜年声。
明府也不例外,特别明瑛近日又升了官,这个年更是过得喜庆起来,明家因出身低微,于是在这种时候越发舍得花银子做礼仪,显得与那些高门大户尽量贴近些。
明堂特地从库中拨了一笔银子,给明家女眷每人裁三套新衣,特别明珠作为二品女官,按例,大年初一那天是要进宫给太后、皇后见礼,参加宫宴的,明家以此为无上殊荣,在为明珠准备行头上也极为重视,不惜大手笔从南边买了极为珍贵的莹光缎来,又请了盛京最好的裁缝柳三娘特地为她裁衣。
明珠本人却对此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匆匆和明家人吃了一顿晚饭,将礼数应付过去,便表示人困体乏,要先回屋休息,不和众人一同守岁了。态度如此淡薄,明堂父子虽不大高兴,到底也不敢勉强她,毕竟如今的明家,可以说全靠着明珠的裙带关系。
窦氏却有些担心,悄悄跟出来,牵了明珠的手低声问。
“珠儿,娘看你近日似乎心情不佳,而姬大人都没到咱们家里来,是不是你们……”
明珠正色道。
“娘,姬大人的事,都是爹和大哥一厢情愿,你莫非也相信他会上门提亲不成?开春便要甄选,他的妻子恐怕会由皇上定夺,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咱们这样的门第,所以今后,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
窦氏吓了一跳,她本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即便到了盛京,也摸不着那些贵馈豪门的脚跟,哪里晓得皇室子弟的嫁娶的规矩,还以为只要姬尘上门求亲,明珠便能高高兴兴嫁过去,如今被明珠这样一说,一时也心灰意冷。
她倒不是可惜明家失了一门好亲事,而是心疼女儿,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可难过虽难过,窦氏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勉强笑着安慰明珠。
“也罢,姻缘之事乃是天定,既然有缘无份,那便是老天爷觉得你们不是良配,故意要拆开,何况,何况姬大人虽长得好,到底是个瞎子,又……有过那样不堪的经历,你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苏家那位小公子今个儿不是专程来给咱们家送礼了?还有蒋三公子,他最近……”
明珠烦躁地打断。
“娘不必为操心这些事,我心里自有主张,我累了,先回去了。”
窦氏不敢多说,只得目送明珠离去,冬莺频频回头,见窦氏孤独立在檐下的身影,心中不忍,劝明珠道。
“小姐,夫人虽然性子软,但总是担心您的,世上哪有不疼女儿的娘亲呢?过完年,您就要正式搬离明家,住到别苑里去了,您一走,谁知道明家人会如何对她?”
这席话倒是听得明珠有些内疚,她虽然不是窦氏的亲闺女,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也为窦氏改变了命运,自问互不亏欠,但她到底占了小白花的身体,总该为她尽一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