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妃似笑非笑地赞道。
“两位妹妹弹得一手好筝,今日本宫真是大饱耳福。”
平日极力讨好蒋妃的几位妃嫔不由嗤笑。
“若这就叫弹得好,那娘娘的琴技岂不是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了?”
梁氏姐妹低头绞着衣袖,越发无地自容了,她们两人为了甄选,两年前便开始下苦功练筝,不说及得上白皎皎之类的一流琴师,也是绝不输蒋妃的佼佼者,她们担心蒋妃在这筝上做手脚,弹之前还仔细检查了多次,可是这两把筝的弦虽没有任何问题,弹起来琴声却十分滞涩沉闷,纵然两人技艺再高,流出来的曲子也显得仅仅是流畅,而无动人的韵味了。
两人看不出端倪,明珠却明白问题出在琴身上,看宫女抱琴的姿势,她猜测两把筝的重量只怕不轻,估计是蒋妃命人从内里将木头加厚了一层,才会让琴音的穿透力打大折扣,梁氏姐妹检查不出,只怪自己的造诣不够,如明珠、梁端阳这般真正的名门闺秀,自幼家中便重金请来名师教导,季修贤自己更是操琴大手,对子女的要求也极高,明珠小时候练琴,常常练到十指红肿得如胡萝卜一般,才勉强让季修贤满意。
若是明珠,接过琴的瞬间,就能识破蒋妃的伎俩,可惜,梁家姐妹还是嫩了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两人越是表现平平,越衬托得接下来上场容雪萱的优秀,加之百里琴替她准备的长箫乃是名箫龙凤合鸣,音色上佳,容雪萱曲子也选得奇巧,很少有人用长箫吹欢快的曲调,她却偏要铤而走险,事实证明她这绝非自负,那一曲《黄莺出谷》吹得极其生动,整个桂皇阁都因她的箫声而变得春意融融,加之她指如玉葱,印在黑漆箫身上,更显得玉雪可爱,献帝一时看得挪不开眼,唇边不觉带上一抹笑意,一曲终了,容雪萱起身道了句献丑,献帝带头抚掌,众人也只得跟着鼓掌。
眼睁睁看着容家女儿出风头,梁氏姐妹越发黯然,蒋妃也十分不快,等容雪萱落座,她便笑着看向窦娇儿。
“诸位妹妹都表现不俗,不知窦家义妹可也有什么拿手的绝活,不必害羞,也上前凑个趣才好!”
一句窦家义妹,已经等于承认了窦娇儿的身份,献帝虽曾对明珠垂涎,却因为她有个姜婳转世的名头,不敢收用,所以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窦娇儿便成了替代品,对于蒋妃的提议献帝也表现得兴趣十足。
窦娇儿微微颤抖,不安地看了明珠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才款款出列,低声道。
“小女不善音律,若陛下和娘娘不怪罪,小女愿吹一曲叶哨助兴。”
席上众贵女纷纷交头接耳,许多人并不知道叶哨为何物?连陆清池和孔绛雯都忍不住好奇。
“叶哨是什么乐器?从前倒是不曾听过。”
陈采薇于是笑道。
“取树叶对折,若掌握技巧,气息得当,便可吹出曲子,故而叫做叶哨,这是南方那些家中买不起乐器的穷苦人家女儿想出的法子,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清楚了。”
孔绛雯也笑。
“你难道不是千金小姐,又怎么知道这些事?”
陈采薇不语,面上掠过一丝伤感,明珠心中一叹,陈采薇虽然没来得及嫁进季家,但陈家和季家走得近,她耳濡目染,自然也了解了许多事,叶棠华的奶娘正是陈采薇所说的那种南方穷苦女子,吹得一曲好叶哨,和叶棠华感情极好,叶棠华被接入季府后,季修贤将她培养成了一名娴雅的闺秀,不必练习琴棋书画的闲暇时间,叶棠华常独自一人站在竹林中吹叶哨,明珠也随她学了一手。
这正是明珠让窦娇儿选择叶哨的原因,不出所料,窦娇儿这个回答,让蒋妃徒然变色,她看了眼有些失神的献帝,勉强笑道。
“臣妾这义妹乃小户之女,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在宫宴上表演实在拿不出手,也不合时宜,还是……”
没等她说完,献帝已经抬手制止。
“准了,彦顺,命人去栖翠园采一些青竹叶来!”
“是,陛下!”
蒋妃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冷冷地看着窦娇儿,窦娇儿也察觉到了,她不知自己这个提议哪里不妥,竟会惹得蒋妃如此不快,莫非是中了明珠的计,她根本无意帮忙,反而给自己设了个套?
正在惴惴不安,小宫女已经捧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白玉碟,两叠摆做花型的青竹叶躺在上头,鲜翠可爱,宫中栖翠园的竹子乃南方移栽来的品种,冬日也并未枯黄,小宫女将碟子捧到窦娇儿身边,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