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听得越发感怀,父亲为了自己做的这些,她此生已是无以为报。
“不过,卫长卿以为这样完了就实在太天真的。”
季明铮从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明珠讶异地抬起头,姬尘已经先一步开口。
“走,进屋再说。”
三人围桌而坐,明珠听完季明铮描述的始末,越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按照大魏的律法,在钦犯被关押的时候,都会让人留下手足掌印,放入刑部库房入卷备案。而当年季修贤虽然把卫长卿从死牢中救出,却故意没有置换了那份刑部案宗,便打算有朝一日,如果卫长卿对爱女季明珠不好,自己也有个把柄。阖府上下,这件事只有老三季明铮知道。只可惜卫长卿实在太过狡诈,等季家人发现他的反常的时候,国公府已大厦倾斜,朝不保夕,这个尘封的把柄也渐渐被抛却在岁月之外。
“卫长卿藏得那么深,便是我们所有人都被他欺瞒过了,何况对他深信不疑的小妹。”季明铮执起桌上的水杯一口饮尽,而后又是重重一叹。
“有时候我也在想,或许当时卫长卿去死牢中把小妹带出,母亲和大嫂对明珠说的那些狠话恐怕也是违心之言。
“只有骂醒她,让她余生不再对两面三心的卫长卿信赖,并带着仇恨才能顽强生存下去。毕竟作为那时季府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母亲只会希望她能活着。只可惜小妹运气不好,去宫中找叶棠华帮忙,又落入了另外一个圈套……”
桌上的是从异邦舶来的苦丁茶,入口极其苦涩,一直要饮到后面才能从中品出其间的一抹甘意。季明铮一杯接一杯地牛饮,明明是茶,可到了后面仿佛已带了微微熏意,
“璧君表妹说得对,我之前对明珠太过不公了。或许潜意识里觉得恨着她,才会让内心情绪平衡一点,现在想想,她又何其……无辜?”
他握住杯盏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很快空气中便响起瓷器碎裂冰破的细微声响。最后他从桌上站起,对二人挥了挥手,跌跌撞撞走出了屋子。
房门再度合上,空气中静谧得落针可闻。
一抹湿意从明珠的眸中浮出,被姬尘不动声色收入眼中。早在季明铮叙说父亲为卫长卿做的那些便心底难受,而后听到三哥表示母亲大嫂对她的指控乃是违心之言,明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自己当初被满堂宾客捉@奸在床的时候,祖母父母兄长无一责难,便是最后全家人关押入牢,也没有半句重话。当卫长卿冤枉是她把通敌书信放入了季修贤的书房,她被母亲、大嫂的怒控痛得无地自容,却没有想到凭母亲嫂子们随父亲兄长在盛京周旋各个官场交际圈,怎会就轻易被一面之词蒙蔽!
说来或许他们真的只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眼前越发朦胧,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
“难受便哭吧,有我……”
明珠本能想反驳,可是那些类似玩笑的“被风沙迷了眼”却在下一秒咽在了她的喉口,只余呜咽的低泣。
身侧熟悉的薄荷香让她心安,她在这个怀抱中肆意哭泣,好似一条总算找到港湾的孤独游鱼,在浩瀚的海洋中遨游,总算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珠终于止住哭泣。
“后面你们打算怎么办?”
话才出口,明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急急道。
“时间过了这么久,若没记错的话,现在时任刑部尚书史炎和梁康颇有交情,那份有卫长卿画押的掌印是否安全?”
姬尘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你放心,那份画押,早在多年前季大人就已经安放在了妥当合适之处。等届时我们到御前上禀,再去刑部搜罗罪证的时候,再悄悄换上不迟。”
明珠闻言松了一口气,姬尘眉目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为了一击即中,本来他们还没想这样快对卫长卿下手。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他们不行动对方已经向他们露出了獠牙,如此就让他们把兽口中的獠牙一颗一颗地拔掉!
……
再说明家别苑,听说太医院某位林姓医正向献帝进言,决定再前往诊治。因这位太医乃是镇西侯梁康一手为其引荐的,在侯府的干涉下,献帝于是调了大批的人马随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