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卿脸色依旧十分难看,硬声道。
“什么事?”
那侍卫回禀。
“吏部侍郎叶丞的女儿叶妙莲溺死了,叶家人一口咬定是三爷干的,叶夫人扯着三爷要他偿命,夫人和几位少夫人都没了主意,县主说还需姑爷过去才能撑住场面。”
卫长卿神色一动,他从前向来看不起寄人篱下的梁家义子梁固,但现在梁瑞英死了,镇西侯府万不能再有损失,蒋蕊和史秋凝两人都是不中用的,若自己帮梁固脱身,可是个和镇西侯府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于是他再不计较明珠的嘲讽,脚下生风,跟着那侍卫走了,听说叶家和梁家出了人命官司,众人也都纷纷转移了注意力,一齐向平安桥那边涌去。
鹊桥之上,只剩明珠和姬尘两人,许久的沉默后,姬尘才极其艰难地开口道。
“三年前,父皇薨逝,母妃又为蒋忠所害,我闻讯自灵安赶回盛京,路上遭遇袭击,那时的我,还是那个软弱无用的百里暇,轻易便被人俘获,他们没有杀我,而是将我送到了朝暮楼……逼我……接客,我不肯受此屈辱,失手杀了一个企图强迫我的人,我以为自己会怕,可在血泊之中坐了一夜,我却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只有畅快和解恨,从那时起,从前的百里暇便彻底死了,后来红先生将我救出了朝暮楼,他告诉我将我丢进朝暮楼是百里衡一手策划的,那时他恨极了我,认为对于百里暇来说,比死更可怕的,是被践踏的人格,被摧毁的尊严……他的确做到了。”
姬尘的声音抑制不住微微地颤抖,迟疑地看向明珠。
“我的确曾沦落朝暮楼,但我从未与别人……你、你信我吗?”
明珠心疼得几欲死去,突然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
“信!我信!别说你没有,就算你有,我也不在乎!无论你从前怎样,将来会变得怎样,在我心中,你都是我所爱的那个百里瑕!无可取代的百里瑕!”
姬尘心意微动,抬手拥住明珠后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阖眼呼吸,她发间传来的茉莉花清香让人安心,僵硬的身躯逐渐柔软下来,可是他又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眼,神色一瞬黯然。
“你这么说……只因你对我的过去还不够了解,若是……”
“若是什么?”
见明珠抬起澄澈的眼眸望着他,接下来的话,姬尘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开口,揉揉她的发顶,笑了笑。
“没什么,走吧,咱们过去看看,别让姓卫的坏了你的局。”
平安桥边围满了人,大戏刚刚开演。一具刚被捞起来的女尸直挺挺躺在草席上,灰白的面孔有些浮肿,但仍然看得出来,这是叶府的千金叶妙莲。
叶夫人扑在尸首边上哭得死去活来,丫鬟婆子在一旁抹着泪劝道。
“夫人,小姐既没了,便让她安心走吧!您若是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叫小姐走得也难安啊!”
叶夫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语气尖锐怨毒。
“走得难安?妙莲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怎么会安?”
说着,她突然奋力扑向京兆尹赵策,扯住他的衣襟,指着蒋蕊控诉道。
“赵策!梁固这个混账诱拐良家,杀人灭口!你身为京兆尹府尹!究竟管是不管?”
周遭牌楼上、画桥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纷纷投向蒋蕊,她的表情很难看。
“叶夫人,令千金的遭遇固然令人痛心,但无凭无据,这种事怎能胡乱指证,我那义子根本就没有前来,又怎么会谋害你女儿?”
梁端阳也连忙帮腔。
“叶小姐平素就有些冒失,我看恐怕是她看河灯看迷了眼,自己失脚落水的也不一定。”
叶夫人恶狠狠地淬了端阳一口。
“你少趁机颠倒黑白!那么多双眼睛看见她被梁固的贴身小厮推下去,到你嘴里就成了失脚,梁端阳,你以为我女儿和那些平头百姓一般,能任你们草菅人命?”
正在撕扯,京兆尹两个侍卫架着个瑟瑟发抖的瘦小男子前来向赵策禀报。
“大人,方才推叶小姐下水的人已经抓到了,大人是否现在就审?”
那男子被按在地上,侍卫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众人一看,果然是梁固的小厮阿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