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各类宴席,都是男女分开,但姬尘既为兵部侍郎,少不了要到上司孔蕴奇家中走动,孔绛雯曾在西厢倚栏,遥遥目送他穿过花园,步入正厅,又在那里一直站到他走出正厅,渐渐离去。
这是属于她香闺之中隐秘又甜蜜的小小幸福。
当初没见姬尘前,与梁固的婚事她也并不见得多么反对,可后来见了姬尘,她才无比庆幸梁固娶的是庞胧烟不是自己。
孔绛雯曾在父亲面前,试探性地问起这个年轻的兵部侍郎,父亲都会先赞美一番,随后惋惜道。
“十三皇子惊才绝艳,只是可惜底子不干净,这辈子总要被人戳脊梁骨,还有他那双眼睛……”
孔绛雯黯然,这番话等于父亲已经表明了态度,还有姬尘自己,听说因为朝暮楼之事,他十分畏惧女色,她尚没有胆量去自取其辱。
这份心思,在矛盾与纠结中悄悄滋长,却被孔绛雯压抑着,直到她听说姬尘与明珠订了婚,且姬尘对明珠非常不错,起先的震惊慢慢被后悔取代,原来他并非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最终还是有人能走进他心中,早知如此,她当初何不勇敢一点,现在与他携手相依的人,会不会变成自己?
再说才一离开临仙阁,姬尘便追问起落水的事来,明珠略去了蒋玉衡一段,一五一十同姬尘说了,姬尘听罢,狐疑道。
“叶棠华的人被打了闷棍差点淹死,而你的水性,也不足以支撑自己游到岸边,更别提梁端阳了,莫非水中还有别人?”
明珠心中一跳,姬尘心思敏锐,细微的疑点也能发现,若自己告诉他蒋玉衡没死,他必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这样虽然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但明珠自问做不到,她无法再次亲手将蒋玉衡置于死地。
“就像你的添香一样,镇西侯府势力如此之大,在这宫里未必没有眼线,至于我,纯粹是运气好而已,抱着船桨一路漂到了岸边。”
姬尘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并不怀疑明珠会骗自己,于是揭过不提,他摸了摸明珠尚有些潮湿的发丝,蹙眉问。
“吓着没有?看来下次再来这是非之地,半步都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明珠连忙摇头,她此刻心神不宁,只觉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很快,明珠便明白那不安并非是情绪所致,姬尘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让她猛地一痛,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是太液池边,献帝正由宫女扶着走下龙舟,准备前往摆宴的筵熙厅,她不知道这一幕有何不寻常,不由抬头问。
“怎么了?”
姬尘似没有听见她的话,身形有些僵硬。
“母妃……”
瑜妃?明珠一惊,急忙四下寻找,蓦然太液池的云水阁上,一个侧对众人凭栏而立的华服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虽不像姬尘那般熟悉,但明珠从前虽母亲参加宫宴,也见过瑜妃数次,定神一看,那身雪青色衣袍、简单雅致的奔月髻,斜插的羊脂白玉簪,果然和瑜妃在春宴上的打扮一模一样,这便罢了,那身形和侧影更是无比肖似,好像瑜妃真的复活了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瑜妃已经被蒋忠亲手结果,以为先帝殉葬未由埋进了皇陵,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这皇宫之中?
似乎感觉到人群的接近,云水阁上的‘瑜妃’翩然转身,往水阁令一侧下了楼,身影在花木之间闪了几闪,隐入林荫道中。
姬尘不由迈步向前。
“母妃!”
却被明珠紧紧扯住他的胳膊。姬尘低头时,一向浅淡如水的目光已经波涛汹涌,再也没有往昔的镇静自若。
“你先在这里,我要跟上她,当初……我也并未亲眼看见母妃的遗体,也许……”
他语气中的不确信,显然有些动摇,明珠自问,如果站在云水阁上的是自己的母亲兰夫人,她也会方寸大乱,不顾一切追过去,毕竟错过了这个机会,或许眼前的亲人便再也抓不住,可还好她不是姬尘,瑜妃也不是她的母亲,这才让她能够保持理智。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瑜妃娘娘还在人世,她怎会挑这种时候在你眼前现身?还有,若真是瑜妃娘娘,也会为掩人耳目,改头换面,又怎会和当年的形容一模一样?你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是不是很蹊跷?或许是有人故意设计她站在那里让你看到,让你追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