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死了我的黛黛,还敢上我顾家来?”顾峻想上前将他赶出灵堂,却在距他三尺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近不得身。
玄池看也不看他,只漠然回了一句:“我与阿黛清清白白,她本来应该长命百岁,是你的猜忌害死了她。我一生中最后悔的,就是自以为是,为了她的幸福,将她推到你怀里。”
当年方若黛嫁人后,他便开始闭关,一心向道。及至几日前突感胸口剧痛,呕出一口心血,掐指一算,才知她竟然殒命。这与他从前为她推算的命盘有悖,按他的测算,若黛与顾峻八字极合,两人若结合应是富贵长生的命数,怎么会演变成如此结果?
在场众人惊得鸦雀无声,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玄池道长竟然与昌平公夫妻有这种纠葛,真是……好精彩啊!
“顾崇陵,你在说什么呢?”成安侯气得不看场合,上去拉过顾峻就是重重一耳光,“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不珍惜她,又是纳妾又是要生庶子也就罢了。如今迫死了我女儿,你还污蔑她的清白,老夫要到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玄池不再理会任何人,他们争执也好议论也好都与他无关,他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他和方若黛,其余的人和物全是背景板。
他向着棺木平伸出手,已经钉死的沉重棺盖发出几声闷响,自动滑开,方若黛的尸身自棺中升起来,像是被线操纵着的人偶,直直飘向他。周围宾客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落荒而逃,方父方母和顾峻想上前阻拦,奈何为气障所阻,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玄池将若黛冰冷的身体拥入怀中,像抱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悠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出昌平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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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玄池带着方若黛直奔祭天台,去取若黛尸身前他已经在此布好了道场,结界一设下,在他施术完毕之前任谁也无法进入。数百守坛禁军闻讯赶来,将这里重重围住,却拿这个闯入者毫无办法,只能在结界外干瞪眼着急。
若黛尸身陈放在他面前的长桌上。她素服乌发,入殓前绘上了华艳的妆容,脸雪白,唇绯红,有一种妖异的美,凄艳而充满死气。他俯身哀伤地轻抚她的面庞,无声地与她作着最后的诀别。
阴风呼号不止,乌云密布在帝都上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尤其是祭天台附近,厚重的云层几乎触手可及。云层中闷雷滚滚,有什么酷似人脸的东西在里面若隐若现地翻涌。
时辰已到,玄池闭目行起禹步,手舞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宽大的道袍和发冠后的丝绦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妙,堪比剑术大师的剑舞,全然不是司天监那些混吃混喝的伎术官可比,优美得连结界外的守军也看呆了。
木剑指向天空,云层压得更低了些,里面的东西也看得更加清楚。人们惊恐地发现云中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半透明的人头骨,它们面目模糊,有着空洞的眼窝,依稀可辨狰狞表情,凄厉的原来不是风声,而是它们的嘶吼。
可怕的异类让他们再也不敢停留,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窜。
那些是玄池自八方召唤而来的上万孤魂厉鬼。他将供奉上自己的血肉,生受鬼魂啖食,借助它们的通天怨气,用以结成万鬼转生大阵,换取方若黛重活一世。
这禁术有违天道,一旦施用,除了此生血肉之躯受万鬼噬咬不得好死,他的神魂也将永世沉沦炼狱底层,受无尽苦楚,无法再入轮回。
他咬破舌头,喷出大口鲜血,血珠停留在空中颓凝不散,手指凌空舞划,带出无数道细细的血线,结为阵符形状。那阵符受催化瞬间放大无数倍,与地面平行,爆发出耀眼的血红光芒,将这一带都笼罩起来。
玄池与若黛处在法阵正中央。
禁咒一念完,万千魂鬼失去控制,迫不及待从云端向着他俯冲而下,扑到他身上疯狂地撕咬。玄池的肉身和灵魂同时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他亲眼看着,亲身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厉鬼蚕食,注视着若黛的眼神却始终温柔。
贪婪的厉鬼们不放过他的每一滴血,每一丝肉,一口接一口,直到玄池被它们活生生啃成一具干干净净的白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血红光芒化为金光,将这些接受过他献祭的魂鬼一一吸取入阵,它们想要逃离,却被无形的力量强制拉扯进去。云层中电闪雷鸣,一道又一道闪电打下来,想要破坏这逆天而生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