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不少毕业生涕泗横流,哭得不知所以——
想来若有功成名就之时,给母校的捐款少不了。
萧玉姬的鼎力支持, 商学院学生家长的慷慨解囊,以及清北制造账面上的流水,照理说他手上已经聚集了不小一笔资产,但为了让丹阳郡本地的扫盲教育也紧跟上,这银钱怎么来的,就怎么水一样流出去。
啪嗒一声,又一个纸团飞进了瓷瓶。
慢慢慢,还是慢。
沈清和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倚靠。
冰冻三尺,毕竟非一日之寒,终究还是得耐着性子等。
不过丘泉丹阳两校区他都已经带出了几个能独立负责项目的PI,最先跟他的单伯文五个,每天泡在实验室的萧玉姬,以及院里选拔掐尖挑出的几个走单独计划的学生,加之系统自带的海量资源,研究领域尚且是大片蓝海,月月都能出好消息,不是沈清和自傲,本院的研究团队以及科研成果转化绝对已经代表整个大雍,乃至整个世界的顶尖。
如此优秀的学术声誉已经开始被动向全国吸引人才,谭萍朝出客等人不必多说,意料之外的还是那位宝山老人——
沈清和原先预想要磨下这样的遗老,必得费不少功夫,未曾想萧玉姬只笑眯眯掏出一副老花眼镜,真听真看真感受,就是嘴再硬的宝山老人,如何对一个将近十年未见、清晰又美丽的世界说‘不’呢?
于是拄杖欲走的宝山老人以‘考察门生未来教学环境’为由,硬生生在清北书院待了整一月。萧玉姬和他算‘旧识’,怀着某种要翘尾巴的小心思,展现了一些清北书院已经开发完成的小专利,把老头子潜伏大半辈子的学术热情都给激发了出来,还是百丈书院发觉一行人走了许久也不曾回来,传信才将老头子催回去。
临走时,年过花甲的宝山老人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都能一个人杵着拐杖上马车了,走前拉着谭萍的手,没有依依惜别,嘴里倒是说着什么‘我一定会回来’的,倒叫一边尽地主之谊送人的沈清和哭笑不得。
不过宝山老人最后一句话倒是送给沈清和本人的,虽说名义上的平云这丫头片子办的学,但这里谁是主心骨,他清楚的很,小老头镜片下的双眼折出光亮。
他平生拜服的人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往圣先贤,当世大才,可这小子……
塔楼的钟声再度响起,数不清的学生出现在中心广场聚集,男女老少,三教九流……宝山老人这个月已见过无数次了,那些奇巧之术尚不足令他撼然,但每每看到这一幕,他仍要感慨万千。
有教无类,天下为公,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从前总觉得后辈良莠不齐,难堪大用,还得看他们这把老骨头的。
也得服老了啊。
宝山老人双手交握,突然躬身对着黑发少年一拜。
“诶诶……?!”
“老师!你……”
学生呆惊!
沈清和错愕在原地,连忙伸手去搀他。
折煞折煞。
宝山老人长叹口气,他已年迈,自知今生不一定再有机会来到清北书院,那张被平云郡主评为铁齿的嘴也撬了开:
“少年才锐,犹畏后生。桃李天下四字,我不如你。”
沈清和被他连着衣袖抓着手腕,宝山老人字句铿锵,依稀见当年纵横朝堂的风骨。
“但多活了半辈子,老夫还是想说,这条路不容易,虽是不易,但还是希望你、希望你……!”
已是一番肺腑之言,沈清和懂了他的难言的未尽之意,反握住他有沟壑纵横的双手。
“老先生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从遐思中回神,窗外枫云浮动,一帘秋霁,沈清和兀自笑了一声,他才二十出头呢,难道也能桃李天下了。
系统探头,“宿主,论功行赏要带我的。”
沈清和一哂:“还真是,把你给忘了,怎么,八大菜系再世创始人的称号还不满意?”
系统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工具人,不会困不会累,十八个指令能同时运作,还不用发工资。如今书院的规章流程分明,已不需要沈清和事必躬亲。系统手持庞大的资料库,又是当世百度百科,萧玉姬的项目一到瓶颈就喜欢往他那跑,甚至还殷勤给系统建了一个专属‘实验室’——
拥有超全厨具和排风系统的私人厨房。
系统觉得这个称号勉勉强强配得上自己吧,“宿主不要歧视,民以食为天,我的课题也很重要的。”
“是啊,什么时候写一个八大菜系在雍朝的适配研究,若能制作出一系列具体配方,说不定能开个连锁餐饮店,士族好像就爱吃点与新奇的,我想他们一定很愿意高价品尝一下预制菜。”沈清和觉得不错,提笔在纸上刷刷写做了条子,在空气里挥了挥,对系统说:“那这新课题就交给你了。”
系统:“……”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沈清和应声说了个‘进’,薛不凡站在门口,眉头微拧,神色复杂。
出什么大事了,我们薛主任这副表情。
沈清和也一收散漫态度,把翘着的双腿慢慢放了下来,正色问:“……怎么了?”
“公羊慈来了。”
沈清和愣了一下,随后张开唇,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哈。”
……
萧玉姬换了一身常服,那头坐下时能及地长发她嫌碍事,索性绞了半截,剩下半截清清爽爽高束起,眉眼凌厉,倒像位女将军。
公羊慈端正坐在他对面,头戴一顶玄色冠,制如覆杯,长衫层叠,环佩一点不落,极正式。
萧玉姬:“来找我,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对江那边的魏家人没什么好脸色。
公羊慈听出她不善的弦外之音,既不恼怒也不窘迫。
小柔与萧玉姬亡殁的丈夫是堂兄妹,算起辈分,自己还得称她一声舅嫂——不过想来这位女家主不会喜欢这个称呼,公羊慈心思回转,还是敬称她:“郡主殿下。”
说来也好笑,七望之二,竟已经由两个外姓人当家做主。从前就算是当个笑话讲,旁人也只会觉得荒谬。
公羊慈唇角微勾。
“嗯。”
萧玉姬从鼻子哼出一个音,她不喜云中魏家,也不和那边的人心平气和的说话。但有了沈清和带来的法子,她手下的商船今非昔比,速度比从前快了一倍不止,这省下的时间可都是叮当响的钱币啊!又因着分校区冠了她的名,两岸那些先前摇摆不定的商人要么家中有子弟在书院受学,要么挤破头想下次开学季求个名额,此刻立场无比坚定地倒戈在她裙下。
先前倒没想到还有这层好处。
萧玉姬实在是忍不住啊,她迫切想要看见魏家人臭气熏天的脸了,如今我方势大,魏宏伯还有脸称自己为本家吗?
唉,没等来臭脸老头,倒是来了个白面书生。
没意思。
“你谁,怎么不是魏宏伯?”萧玉姬向后半靠在凭几上,一根一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朱唇恶劣一挑,“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沈清和与云中郡的人有仇啊,毕竟在一条船上,她还等着登封面呢,这个关口就是请天王老子来,她也是不会松口的。
萧玉姬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嗯……据说封面还能做个人像雕版,她得摆个什么造型呢。
公羊慈开口应答,进退分寸拿捏的刚好,不过说什么平云郡主都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了显而易见的不耐,似乎公羊慈再说些不痛不痒的,她就要掀桌走人了——这完全是她能做出的事。
公羊慈敛眸,抬眼时依旧笑意盈盈,“昔日内人便和我谈及郡主风姿,今日得见果然惊为天人。”
“内人?”萧玉姬斜眼看他,“你内人谁啊。”
公羊慈微微颔首,薄薄的眼皮下蕴着浅淡的神采:“家妻魏琼,小字柔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