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封川闻言,挑眉不语,要是当真如此,甄少乾还日日给自己算什么?
不直接封了卦盘,改修其他?
他嘴里话,牧封川顶多相信一半。
当惯骗子的人,就是没有目的,也也习惯性在话语中掺杂谎言。
况且,他所言的指玄派也与牧封川了解的有些许不同,要是指玄派功法当真没用至此,还怎么坐稳五大派位置?弟子也早被人掳走,成为活体卦盘了。
故他只把甄少乾说过的话记在心里,等后面说正事时,如有矛盾之处,再行质疑。
谈得差不多,牧封川觉得,也到了该入正题之时。
他半阖上眼,遮住眸中神色,以免待会儿听到惊人之语,泄露不愿被人发觉的情绪。
“你说我命格有异,是为何故?”
昏暗的室内,些许明光从窗格外射入,却只在离墙丈许处驻足,任凭其他区域依旧藏在阴影之中。
修士视力良好,即便没有明珠,此刻室内之景在牧封川眼中依旧是纤毫毕现,然或许是心态原因,再清晰的视野,在他眼里,也似乎笼罩了一层浓厚的阴霾。
甄少乾或是从牧封川语气中听出来什么,神情一凝,态度比方才郑重许多。
他道:“你在外面遇到的那个道友,虽是我帮手,却也不是胡乱瞎说,从你八字看,你此前的确多灾多难,且异星入命,孤亲寡缘,虽有一飞冲天之象,可多半是为他人做嫁衣,难得善终。”
说完批命,他看向牧封川。
牧封川眼皮都不带眨,张嘴道:“哦。”
“哦”是什么意思?
甄少乾直愣愣盯着牧封川,想是完全没料到,对方听了那样一番话,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无。
他急道:“这次我是说真的,没骗你,要是命好无需转运,我也没法把人唬得心神恍惚,进我这店铺啊——”
“我知道,你继续说。”牧封川抬起一只手掌。
瞧甄少乾一副失魂落魄,好似得了批命的是他自己的模样,牧封川心里哑然失笑。
他自然不是不信,也不是不怕,可刚经过一回吓,加上用来算命的八字也并非属于他,而是原主。
自己取代原主,原主的命运也勉强应了甄少乾那几句话,所谓“为他人做嫁衣”、“难得善终”这种结局,已经无法激起牧封川情绪。
除非甄少乾能指定批语是他的未来,与这句身体的原主无关。
不过,看甄少乾的样子,似乎“异星”并非他想的那样,牧封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遗憾,大概他是无法摆脱原主干扰,完完全全为自己算一次了。
既然不会被戳穿来历,牧封川便直接问道:“你说异星入命,是什么意思?”
甄少乾一愣,道:“你命宫星曜非十四主星任何一星,十八年前,有一异星临世,正合你生辰八字,当以此星入主命宫。异星不在天数之中,由此你也会命途多舛,不受定数限制。”
“此界于你如网,若能挣脱,则化茧成蝶,如若不能,身死道消!”
甄少乾说得严重,牧封川却是一笑,道:“你这些话,放在修真界任何一人身上,大约也能说得过去。”
“我——”
“算了,你说了这么些,有办法没?”
牧封川点点门外,意思是外面挂着的“偷天换日欺命改运”的招牌,如果只是上面那些套话,说实在的,他自己都能编出一堆来,这不和上辈子那些星座算命差不多吗?
你当真是指玄派高徒?
他眼里明晃晃透出质疑。
甄少乾一怒,抖着胡子道:“你要是信我,断七情、绝六欲,斩断所有因果,还有一两分可能扭转命数,否则就等死吧!”
“哦。”牧封川又是这般回复。
他停顿片刻,道:“严格来说,所有人都是在等死,真的。”
说完认真点了点头。
第98章 霉运光环
“你不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
甄少乾吹胡子瞪眼, 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晓不晓得,要是其他人想让我算一卦,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可是——”
“精通各种碰瓷技能的骗子,是吧。”
牧封川一挥手,扬眉道:“你骗过我两次,又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自己的本事,光凭几句话,就算要验证,也不知需要多少年,甚至那时你都可能死了,就是没说对, 我又能拿你如何?开棺虐尸?”
他呵呵一笑,嗤笑道:“至于说什么断七情, 绝六欲?那还是人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人若是无情无欲,只为活而活,就不应该当人,还不如把自己炼成傀儡,那多省事!”
牧封川说得斩钉截铁。
就算上辈子, 那些小说中所谓的无情道,其实也是有欲的, 对大道的渴望便是修者的贪欲。
否则当真无情无欲, 什么都不在乎,还执着大道干什么,拼命修行又为何, 把自己当神台上的石雕木像不就得了?
而即便是狭义上的断情绝欲,避免与任何人因果牵连,牧封川也不准备尝试。
说到底, 老天爷赏脸令他穿越,作为曾经寿不过百的普通人,只要能活到上辈子平均岁数,于牧封川而言就不算亏。
得道飞升,永生成仙,能有固然是好,没有的话,他也不会强求。
他的心态完全是一个正常的现代自由主义青年人心态——既在不作死的情况下,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牧封川没能做到这一点,好不容易迎来新生,没有诸多束缚,他怎会自己给自己绑上手脚,以求苟活呢?
所以牧封川态度十分坚决:“你要是只要这些可说,我现在还是得打你一顿,只有出了这口气,我俩才能一笔勾销。”
他撸起袖子,准备践行自己的“生活方式”。
从最初计杀牧封云,到后来救助叶彤意,包括白屋城中小心眼的报复,直至而今站在甄少乾跟前,一路走来,波折重重,许多时候,牧封川其实都属于没事找事。
他明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也不愿意退。
这样当然会有麻烦,甚至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但人活在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不就是这份恣意妄为?
如此,这顿打,当然也不能搁在他心里,成为他放不下的结。
甄少乾整个人都木了,抬起手挡在跟前,结结巴巴道:“不、等等,我们可以谈谈,我把灵石还你!你、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这里离指玄派不远,你还是归元宗弟子,动手动脚,伤了两派和气啊!”
牧封川举起的拳头一顿。
甄少乾眼眸一亮,忙道:“指玄派和归元宗数千年的交情,我们虽分属不同门派,曾经也能称一声师兄弟呢!”
“师兄弟?塑料情谊那种?”牧封川嘴角一抽。
严格来说,五大派关系和睦之时,大家同气连枝,的确会互称师兄师弟,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
况且,对着甄少乾头发花白的模样,无论师兄还是师弟,牧封川都是决计喊不出口都。
他一声轻叹,道:“别挣扎了,我不要灵石,我就出口气,放心,打完我给你赔医药费。”
说完,不等甄少乾继续开口,正义的铁拳悍然出击。
牧封川眼露凶光,语气兴奋为自己的拳法伴奏。
“让你碰瓷!碰瓷就要挨打!你还想骗我钱!骗我钱!!”
“啊!!!”
一盏茶后,甄少乾顶着两个熊猫眼,加一脸青紫,悲悲戚戚摊在椅子上。
牧封川精神亢奋,表情中带着一丝餍足,瞧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平和,甚至透着一股对老人的怜爱。
他弯了弯嘴角道:“没事吧?其实你骨头挺硬,指玄派功法莫非除了适合感悟天道,还有锻体作用?”
“你、你,不为人子……”
“我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牧封川一掸衣袖,下巴微抬。
甄少乾一个哆嗦,立刻坐正,脸部肌肉抽搐着道:“你、你打也打了,还想怎样,不就是十块灵石,别人拿一万灵石都休想我替他动一个铜板!你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