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封川还在震惊中,忽然,脚腕一痛,他忙低头,正看到一只不到四分之一个指甲大小的蠕虫,从他的皮肤疯狂外钻,死命扑进血红之中。
脑子被这变故弄得发懵。
牧封川甚至没顾得上自己身体里有虫这样惊骇的事,直直看着那只虫脱离自己,往一个方向奋勇而去。
溶洞太暗,哪怕石壁有发光物,水也会反射光线,可一只不到指甲大小的虫,肉眼实在难以追索。
当时,牧封川近乎是本能回到最高点的坑洞,然后,他就看到了血红的不知名液体是如何捕食猎物。
血色回缩,再次恢复到之前拳头大小,把蠕虫包裹在内,缓缓涌动。
在牧封川没注意到的地方,他脚腕伤口处渗出的血,也一起被不知名生物包裹。
站在原地,直到地下水退去,牧封川才陡然惊醒。
和他猜的一样,水不会淹没整个石洞,最浅的地方甚至没到他小腿肚。
站得腿脚发麻,他看了一眼又安安分分躺回坑的液体,彻底放弃了带走对方的打算。
不料,就在要走时,意外再次发生……
屋内陡然一亮,像是月亮被摘下,摆放其中。
牧封川挪动眼球,看到了一团无数萤火虫组成的光球,正是这颗光球把眼前照得透亮。
光线驱散黑暗,也驱散了他的回忆。
牧封川看着萤火球,眼神冰冷。
他绝不会认为,一个偷偷在自己身体里放虫子的人是出于好意,牧老头的举止做派,也和好人扯不上关系。
现在,他只想知道,对方能不能根据虫子,得知他遭遇了什么——无论是事情发生的位置,还是那个红色不明物。
牧封川需要这些来确定应对方式。
牧老头半坐起来,倚靠着墙,扯开缠在身上的破布。
他用刮痧的嗓子重复牧封川的问题:“你遇到了什么?”
“既然是你遇到的东西,何必问我?”
他咳了两声,又笑道:“不要多想,我可以发誓,没半点害你之心。相反,我想帮你,甚至,可以教你修行,你明白吗?有我在,你能成为修者!”
“这样说,你还认为我会害你么?”牧老头语气激动,身体微微颤抖,好似怕牧封川误会他的用心。
牧封川瞳孔蓦地一缩,对方承认了!
这是牧老头第一次直接提到修行!
过去,原主曾屡次试探,他都避而不答,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
不由自主,一股激荡之情涌出,牧封川张了张嘴,差点儿发问,然而,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沉默在屋内扩散。
牧老头侧过脸,他似乎不明白,怎么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
又等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道:“牧封川,我也是牧家人,我想看到、咳咳、牧、牧城出一个真人老祖,你资质甚佳,如若有我帮助,必不会被埋没。”
牧封川勾起一抹笑。
忽然,他做了一个牧老头意料之外举动——转身,退出,关门。
“等等!”
牧老头急了,身后传来他的大声询问:“你真不想要?你以为无人带领,能迈上修行之路,成为真正的修者?除了我,牧城再没人能帮你——”
咔嚓关上,阻隔内外,牧封川耳边还能听到里面的质问,但只要他多走两步,那点儿音量很快就会消散在夜风中。
他一步一步向前,背影坚定。
无论诱饵看起来多么甜美,当饵后獠牙已经露出时,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你想要的是饵,对方想要的却是你。
多谢你如此着急,让我知道,你想利用我,并且已经没了控制我的手段。
牧封川仰头,望着夜空银月。
他当然想修行,想成仙,可和受人操控比起来,近乎神话故事的仙人好像也没什么可向往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傻子才再上当……”
牧封川走过街道,经过店铺,穿过巷道,回到自己家门口。
他怔怔站着,好一会儿,伸出右手,推开木门,跨进门槛,反手把门关上。
四下环顾,还是一样的院子,一样的房屋,三个石凳孤零零摆在角落,旁边是一口水井,木桶搁在井沿上。
但在他眼中,分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丝笑忽然爬上脸颊,越来越大,很快,整张脸都被笑容浸满,牧封川无声大笑起来。
他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轻松与疲惫,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他脑海共存,相互碰撞,撞得他胸腔陡然生出一股酸涩,直冲鼻翼。
一滴水落下,湿了尘土。
“再见……谢谢……”
含糊的字眼随风而散,他闭上眼,获得了真正的轻松。
第9章 洗清嫌疑
三天后,牧封云失踪一事,已通告全城。
正如牧封川预料,城卫队除了表示如有线索,可进行报案,没有任何其他措施。
牧城这种地方,一个七品武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如湖中投入一颗小石子,实在激不起太大波澜。
这方世界看似平静,危险却无处不在,每人都有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失去生命,由此,无故失踪,实在稀松平常。
只有失踪者的家人还会坚持寻找。
像自己这般的,一旦消失,更是无声无息。
牧封川走过街道,瞥见街角处一个身影,微微一笑,恍若未觉,继续前行。
那道视线紧紧跟随着他,其中有怀疑、有憎恨、有杀气,但从始至终,视线主人都定在原地,不曾踏前一步。
有趣,牧封川无声咧嘴,拐入左巷。
穿过巷道,前面就是知武堂,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正是在这儿,他得知了原主死亡真相。
牧齐玉怀疑牧封云的失踪与自己有关,却不敢当面质问,他害怕,怕他们对牧封川做的事败露,又或许,他不愿相信,自己杀得了牧封云。
可笑,他难道不曾想过,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自己面前,若自己真有歹意,完全可以送他们父子地下团聚?
牧封川心中嗤笑。
看来自己在对方眼中,嫌疑很小,只是找不到憎恨对象,拉他凑数而已。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没恨错人。
牧封云消失后,他的家人无人出城,说明他们对月亮泉异常一无所知,宝物面前,即便血亲骨肉,也是相互提防,难以坦然相告。
牧封川对这种隐瞒不置可否,只是下定决心,不可贸然打探那团红色不明物,反正从目前看,东西对他有益无害。
穿过知武堂广场,再一次来到他记忆深刻的房间,推开门,胖子正坐在木桌前,抬头一看,见是他,大惊。
“怕什么?又贪了我的份例?”牧封川挑眉笑问。
胖子一个哆嗦,险些蹦上椅子:“你、你、我没有!你别瞎说。”
“那就坐稳!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牧封川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在对面,手指轻点桌面,笃笃作响。
对面胖子用屁股碾压椅凳,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
看情况,是真心虚,莫非猜到了牧封云的失踪与自己有关?
牧封川瞥过胖子鼓动的脸颊,闪烁的眸子,忽然一眯眼,道:“对了,还没谢谢你上次告诉我那件事。”
“什、什么事?”胖子脸上肥肉一抖,惊恐瞪大双眼,望了过来。
牧封川心中暗笑,表面却一副无辜模样,说道:“一个多月前,你提醒有人要害我,忘了吗?”
“啊!”胖子张大嘴,举起双手,拼命摇头:“不,不是我,牧封云失踪不关我的事啊!”
果然……牧封川心中沉凝,脸上表情却越发无辜,他比胖子看起来还要惊讶,一拍桌子,身子前倾,逼问他道:“什么意思?牧封云失踪和你有关?”
“明明是你——”
胖子被倒打一耙,急得语无伦次,胡萝卜一样的手指胡乱比划,不知道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