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工作入职
撤酒上茶, 重新点菜。
牧封川右手摩挲着自己的身份令牌,脑中琢磨着刚收到的传讯。
对面, 同样已经酒醒的楼飞夹了一筷子椒盐小鱼,边吃边给他讲归元宗的执勤制度。
“刑堂负责人分一主四副,你收到的令是副堂主,具体负责何事,等去了才知道,这个暂且不说。”
他挥舞筷子,道:“按宗门规矩,凡金丹以上,分神以下, 都要为宗门打理一些庶务,也算修心。至于为何挑这段境界, 牧师弟,你知道吗?”
牧封川点点头。
结丹之前,境界是实打实的积累,在其他地方耗费精力是真会影响修行,可一旦结丹, 再往上走,单纯的耗时间已经没有意义, 花些功夫在其他事上, 说不定还能多些感悟,有助破镜。
当然,这是对一般弟子而已, 于真正可以自己练着练着就突破的天才来说并不适用。
牧封川疑惑也在这一点。
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他入归元宗以来,便一直不走寻常路, 普通弟子的线路的确与他相差甚远。
他也知道有执勤这么回事,但以常理论,真要安排,他回宗更换令牌时便该提,断不至于等到现在。
尤其还是直接通知,没有任何商议。
金丹已是宗门中流砥柱,哪怕没有无妄真人弟子的身份,也不会受如此怠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并不迟钝。
楼飞还在絮叨自己了解的执勤条例。
牧封川垂下眼眸,盯着杯中起伏的茶叶,氤氲茶香弥散,濡湿睫毛,令人无端泛起困意。
拒绝?
还是接受?
抬手打了个哈欠,牧封川觉得,也许是醉意未彻底散去,一股疲惫从心底涌出,令他原本旺盛的火气,在猜出真相后,也依旧萎靡。
他支着右手托住下巴,懒洋洋打断楼飞的话:“既然是宗门安排,去就是了。你知道这活儿情况吗?给我说说。”
刑堂,无论是晏璋知道他不想回无妄峰,给的梯子,还是对他的规训,他都接下便是。
他最近反常的态度,加上宗门略显奇怪的安排,终于令楼飞察觉到一丝异常。
对方瞅来,牧封川挑眉。
“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问。”
眼看楼飞露出一脸别灭我口的夸张表情,牧封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家伙,该聪明时从不自作聪明,装傻一流。
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笑道:“的确有些问题,但没你想的那般严重,不然我早跑了,还和你在这儿喝酒?行了,给我说说,去刑堂要干嘛,好不好干,不好干我第一个把你弄进去!”
“别别!”
楼飞跟着笑起来,连忙摇头,直呼惹不起。
笑闹过后,气氛重新热烈,见牧封川确实没有愁眉苦脸,楼飞自是不提。
至于牧封川的问题,楼飞没有经验,只得凑些道听途说。
他安慰道:“和外放坐镇一方,又或是打理宗门物资发放,刑堂肯定算不上好。不过,你也不缺那些,加上师门背景,放心,肯定难不到哪里去。”
牧封川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伸手拨弄茶盏,露出一丝略带玩味的笑容。
“所以,会有人找我麻烦。”
“没有没有。”楼飞忙道,“你也在宗门有些日子了,应该清楚,宗门规矩并不严,只是人多了,总有犯禁的,大家又都是同门,背后免不了有师伯师叔师兄师姐,甚至直接就和自己同一个师父,如此一来,轻重不好把握也是常事。”
牧封川“哦”了一声,微微颔首。
说到底,听起来高大上的宗门,其实和一堆住的一起的亲戚差不多,再怎么法理严谨,也免不了人情世故,尤其还掺杂实力地位因素,理起来更难公平。
想想金棠派那些人,牧封川大致能明白这里面的水深。
不过正如楼飞所言,他一没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二有晏璋撑腰,就算当真抓了哪个二世祖,也没人敢闹他身上去。
牧封川半阖眼帘,抬手捧起茶盏,感受指腹炽热的温度,又一次体会到了他与晏璋难以分割的纠葛。
师徒父子。
以修真界的关系,这简直比给自己找了个后爹还不好断绝关系。
哼!
他一口灌下茶水,心中冷笑,子也分逆子也孝子,之前晏璋骗他骗得爽,也该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吾儿叛逆”!
……
刑堂,坐落在归元宗一处较为偏僻的山峰。
整座山掏空为狱,共分十六层,由上而下,山顶最轻,向下渐重,最底层关押的犯人,只有堂主能够知其身份并接触。
牧封川按约前来时,刑堂堂主白虚旌已提前收到消息等在入口处。
他五官平淡,寡言少语,直接带领牧封川参观起日后的工作环境。
监狱总是大同小异,似乎在关押同类上,人类设想的场景都是两边整齐的格子间与中间长长的走廊,配合幽暗的环境,带来沉重的心理压力。
“上五层关押的都是犯错较轻的宗门弟子,处罚五年至三个月不等,狱内禁制不严,仅限制修行。”
瘦长的身形如一道鬼影在廊道飘忽,白虚旌身着白袍,周身杀意阴寒,比起冰冷的栅栏与暗红的禁制,更贴合想象中的邢狱。
牧封川跟在后面,浑身紧绷,没想到自己工作上最大的拦路虎,不是工作本身,而是顶头上司。
仿佛听到他心里的吐槽,白虚旌转头,幽冷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你初来刑堂,分管宗内弟子,平日也只用负责上五层。”
牧封川连忙点头:“好。”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若回答慢了,会被关进去的错觉。
嘴角一抽,牧封川忽然庆幸,晏璋虽然同样表面冷冰冰,可实际上外冷内热,又长得好看,否则无法想象,他要是拜师这位白堂主,岂不上课和上坟差不多。
白虚旌回头,继续介绍。
与上五层全是宗门子弟不同,第六层开始,关押的人员便包含了外来修者。
有在归元宗地盘为祸的散修,有魔修派遣的探子,也有犯下大错的归元宗弟子。这些人几乎已无出去的可能,修为也多半已经废去。
牧封川一边听一边观察两边牢房。
果然,与上面虽然安静但留有生气的的氛围不同,这里的禁制更严密,空气里带着死寂,偶有从缝隙投出的目光,都是疯狂又扭曲。
受气氛影响,可怖的上司忽然不再吓人,鲜活许多。
再往下,是第十一层。
白虚旌又一次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牧封川脸色。
牧封川与他对视,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晏璋交代对方在这里恐吓他一把,逼自己哭着跑回无妄峰,找那家伙和好?
呸!
也太小瞧他了吧!
晏璋要是敢这么做,他就不光要当逆徒了,直接改换剧本,欺师灭祖!
然而,白堂主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威严恫吓,他只是看了又看,然后转身,继续下行。
牧封川忍不住问道:“堂主可有话说?”
白堂主脚步一顿,冷冰冰的话从前方传来:“听说你修行时日尚浅,无甚阅历。”
所以呢?
年龄歧视?
修真界不是同境界修者越年轻越惹不起?
牧封川怔了一下,仔细思索半晌,才隐约明白了一点儿。
他沉吟片刻,道:“堂主怕我受不了?”
白堂主没有回复,沉默着默认。
牧封川无声叹息。
他左右环顾两边牢房,与上面十层相比,第十一层开始,犯人不再拥有舒舒服服蹲牢房的权利。
听起来可笑,蹲牢房也算舒服?
然而,在没有法律不讲人权的修真界,身陷囹圄的修者,也可以成为一种财富。
视线从一个身体缺少部分的犯人身上挪开,牧封川内心泛起淡淡的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严格来说,除开他确实投入感情的少数几人,这个世界所有人,对他来说都和纸片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