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罪魁祸首,牧封川深藏功与名。
有功领导领,有锅上司扛,白堂主一看就不畏人言,打交道的对象也多被关押在牢里,想必不会介意同门背后画他的圈。
总之,牧封川麻烦一趟的目的是达到了。
现在他只用隔三差五带着人出门晃晃,之前烦的鸡毛蒜皮便通通消失,工作时的摸鱼时间飞涨,功绩反倒显出来。
看着面前敢怒不敢言的众弟子们,牧封川心中点头。
少年不知学习好,等他们毕业、哦,修士不存在毕业,那就等他们结丹,到时候自然知道被敦促着上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嗯,你说学渣就是过不了那关怎么办?
那也得遵守规矩,少给他添麻烦!
完成本周抽查,又挑了两个表现不好的典型记录在册,牧封川迅速带队走人。
从他背后发凉的程度算,若非他一有境界,二有背景,恐怕有人已经要忍不住给他套麻袋。
不要紧,他大人有大量,就让这些人化悲愤为动力,早日结丹。
我真是舍己为人,仁义良善。
“牧师弟。”
一道呼喊陡然将牧封川思绪打断。
他扭头朝声源望去,不禁惊讶,一名身姿绰约的女修立于不远处,正是前不久楼飞才对他提起过的谢寂微。
牧封川先是诧异,转念一想,自己在归元宗的熟人也没几位,是她,仿佛也不奇怪。
原地驻足片刻,见谢寂微似乎并不是单纯遇见他想打声招呼,而是有事相谈,牧封川对身后弟子交代一声,脚下飞剑一转,独自上前。
谢寂微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
境界的突破,令她气息更为厚重,宛若磐石,坚不可摧。
这才是真正的滴水成河,行满功圆。
牧封川感慨,忽地心中明悟,他误打误撞跳过结丹前的水磨功夫,看似没有差错,可一对比便能觉察,自己气息过于浮躁,少了金丹修士的凝实浑圆。
无事还好,一旦遇到打击,恐怕无法完全发挥金丹期的威能。
他居然还有脸挑剔其他弟子?
他其实也就嘴上谦虚不过如此,内心却已然生出志得意满!
仔细拷问结丹后想法,牧封川不禁自惭。
近日情绪频频波动,几分是因为晏璋,又有几分是陡然突破,心境未能跟上境界?
可叹他居然毫无察觉。
人的气质会因精神状态改变。
牧封川御剑到谢寂微身前时,整个人都显得稳重了些。
谢寂微看了他两眼,叹道:“牧师弟一闻千悟、灵心慧性,实乃我生平仅见。”
“谢师姐说笑了。”牧封川万分尴尬,要是其他人这般夸他,他尚能接受,可偏偏是谢寂微。
对比明显,当真不是讽刺?
哪想谢寂微表情一肃,道:“牧师弟何必妄自菲薄,楼师弟与我说时,我尚且不信,牧师弟天纵奇才,合该意气风发。我是多了十多年打磨,又秉性如此,你非我,当遵循本心,道法自然。”
牧封川闻言,身躯一震,脑中似有一道清泉流过,洗净尘埃。
原来,他的问题并非道基虚浮,而是迷失了本心。
何为风?
风无形无相,可柔可刚,无拘无束,触摸不到,却又真切存在于这个世界,并能造成巨大的影响。
他当初与风共鸣,固然因为穿越而来,半虚半实,好似一道隐形的风,可他最渴望的,也是风的特性,既能轻柔,又可狂暴。
修行,从来不只是境界的突破。
牧封川闭上眼,眼前浮现无数青色漩涡,那是一个喧闹又安静的世界,他曾经短暂踏入其中,却在离开后,逐渐将之遗忘。
风花雪月,四季剑法,然而春风化雨、夏风送凉、秋风扫叶、冬风留霜,四季亦在风中流转、循环。
牧封川想起自己在晏璋指导下习剑,想到他们在白屋城初遇,一路斗嘴到丹丽城分离,甚至想到晏璋其实根本没走,说不定偷偷尾随他到天元城,硬是把他夹到窝里的里……等等,当初他被追杀落入归元宗,不会也是那人搞鬼吧!
牧封川猛然瞪大眼,撸起袖子。
自己那时跑什么跑!
该跑的明明应该是晏璋!
到底骗了他多少!
第112章 揭开谜底
人有时会因为某些原因选择当鸵鸟。
但等到真埋头下去, 发现还在被搓弄,又会变身斗鸡, 恨不得立刻上前叼对方一嘴毛。
牧封川目前就转到斗鸡状态。
此时此刻,什么尴尬、羞恼,都不能压下他叨人的冲动。
一次被骗是他蠢,反复被骗,他要和那个骗子同归于尽!
他压抑着立刻去找晏璋拼命的冲动,扯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容,对谢寂微拱手道:“多些谢师姐点拨,我突然想起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暂且告辞, 日后再专门拜谢。”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那想,还没走人, 谢寂微伸手挽留:“师弟留步。”
牧封川后背一麻,下意识握紧剑柄。
他转头面带疑惑,心里将警惕拉到最高。
幸好,谢寂微没有如他预想那般端出一杯践行酒。
对方似乎不清楚自己刚才一番话对牧封川的影响,眼中略带疑惑, 又迅速压下,道:“师弟若非即刻要走, 可否与我把话说完, 有些事情,还要叫师弟知晓。”
真有正事?
牧封川一怔,暂时按下那股急切欲望。
“谢师姐请说。”
谢寂微沉吟数息, 道:“我知道牧师弟你性子爽快,既然如此,便不拐弯抹角了。稍后我若说得不对, 牧师弟也尽可不理,就当师姐多管闲事,如何。”
她说得郑重,牧封川也不由谨慎起来。
他不禁猜测,莫非有哪个长老爱徒被严打牵连,知道源头在他,找了掌门告状?
那也不该找他啊。
他不过起个头,干嘛不去找白虚旌。
牧封川在心里打好推锅的腹稿。
然谢寂微却道:“师弟可是与无妄真人在斗气?”
不关我……嗯,不是告状。
牧封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本能想说不是,可一思量,既然谢寂微已经光明正大说出来,便不会信口开河,定让是知道了什么,并有佐证。
甚至可以说,以他和晏璋回宗后的相处,“斗气”的说法,已经是留面子。
他无声叹了口气,看着脚下流云,默然不语。
自从拜师晏璋,他在归元宗的地位便十分特殊,若说之前,大家还仅将他视为备选,那么他这次结丹归来,怕是已经坐稳了未来“无妄真人”的椅子。
一个是现在的支柱,一个是未来的支柱,以谢寂微的位置,但凡知晓了什么,都不会放任两个人生出矛盾。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决定和晏璋和好,可话到口中,硬是吐不出去。
要是他这次回去见了晏璋,真谈不拢,还能继续和以前一样,装得若无其事?
谢寂微瞧着他的模样,感叹一声。
她轻声细语道:“师弟不想说便不说,我只是替掌门师尊提一嘴,牧师弟若是修行上有疑难之处,可往主峰去,不要耽搁自己。”
牧封川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问道:“师姐不是要劝我?”
谢寂微莞尔一笑,道:“莫非我这不算劝?”
牧封川哑然。
谢寂微道:“但凡修行有成者,大都心如坚石、不可动摇,不如此不得稳固道心。”
她侧头看向牧封川,微微摇头道:“我不清楚师弟与无妄真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以目前状况看,你们都未失分寸,既然如此,便没必要横加干涉。只是修行事大,师弟你又一日千里,若无前辈看护引导,恐出岔子,才从掌门处领了任务,多此一举。”
“师姐操心了。”牧封川露出窘态。
一想到所谓“未失分寸”,是他单方面躲晏璋,晏璋不定在后面如何操作,他便头皮发痒,再想想可能的知情人,一股百爪挠心的燥意升腾,令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晏璋面前,将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捅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