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刚才是做戏?
可做给谁看?还有人能窥视两名真人?
满肚子疑惑叫牧封川眼都不敢眨,生怕闭眼功夫,剧情急转,再也看不懂。
鹤鸣真人进殿后,眼里好似除了晏璋,再无其他人,就算之前承担他杀意的牧封川,也得不到分毫关注。
他拂过衣袖,漠然道:“我确实想清理门户,但不该由别人,只能由我,亲自动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尖与乌木相击,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牧封川凝视着那副画面,一股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连忙低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没有说谎!
他是真会杀了李持波!
李持波不是他儿子!
巨大的疑惑挤满了牧封川的脑袋,尽管听说过鹤鸣真人对自己的独子不在乎,可不在乎与要杀子之间,隔了何止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牧封川忽然觉得,晏璋真不错,至少他就算偶尔犯病,自己也能猜到对方想法,而不是如鹤鸣真人,一看就是病入膏肓,需要入院治疗那种。
他垂下眼眸,盯着晏璋后脑勺。
晏璋经验丰富,没有受到对面半点儿惊吓:“那只能怪你慢了一步。”
“没错、没错。”鹤鸣真人抚掌赞同。
转瞬,他声音极冷:“还没人能抢我的东西不付出代价!”
晏璋:“有,我。”
简短两个字,硬是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牧封川在后旁听,比两名当事人还激动,恨不得当场给晏璋鼓个掌,可惜,江纡投来杀人的目光,阻拦了他掺和的冲动。
罢了,大佬的修罗场,小透明不配,想任性,还得自己炼虚合道再说。
他和江纡安静围观,就像是两道背景板,眼睁睁目视两名真人唇枪舌剑,气机交锋,殿内剑意交错,杀意迫人,简直像走错一步就要被千刀万剐、万剑穿心。
牧封川将呼吸压至最弱,仔细体会两种剑意的不同。
渐渐,他有了明悟。
第115章 解决问题
修真界公认的第一剑修是鹤鸣真人。
之前, 牧封川本着爱屋及乌的念头,觉得那是因为晏璋的无妄剑品级不够。
然而, 等真正置身二人争锋的剑意当中,他忽然明白,单以修为论,晏璋确实已经超过了鹤鸣真人,可论及对剑的纯粹,鹤鸣真人更胜一筹。
其中差距,大约在鹤鸣真人将剑视为自己的本体,而晏璋手握长剑,仅仅因为剑是好用的工具, 若有其他更好用的武器,于他也别有不同。
那么自己呢?
牧封川扪心自问。
他选择剑, 是因为帅?因为武侠梦?因为原主选择了剑,他懒得改,直接继承?
他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吗?
不可能。
牧封川笃定回答了自己。
他与晏璋的心态一样,于他们而已,剑只是称手的工具, 真必须要换,可能不会有剑那么顺手, 但也能将就着用。
所以, 剑是工具,剑法也是工具,工具能帮他体悟大道, 却无法取代道本身。
因此,他的道不在剑。
他们也成不了剑修。
霎时间,牧封川只觉殿内剑意越发鲜明, 但与之前不同,泾渭分明的两种剑意被分解,其中小部分,他能迅速消化吸收,剩下大部分,都被自然摒弃,以免干扰自身。
受此影响,他的剑意也宛如接受了锻打,越发锐利、柔韧。
这种用他人剑意补自己剑道的方法,若换做纯粹的剑修,怕已经走入魔道,不过牧封川拷问道心,明了道路,不受污染,反而能放肆的取长补短,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千万时光流逝,又似乎眨眼功夫,牧封川睁开眼。
吓!怎么都在看我。
牧封川对上鹤鸣真人双目,隐约竟从中看出了遗憾与惋惜。
他错过了什么?
果然不该分心吗?
视线扫向晏璋,正准备暗示求助,对面传来一句不带烟火气的感叹:“如此良才美玉,竟浪费在你手中。”
良才美玉,是说我?
牧封川还分析着,晏璋却再忍不住,执剑起身:“本座说了,你管好你那些废物就行,本座的徒儿,还轮不到你插手!”
轰隆一声,天象骤变,殿内光线一暗,可怖的杀意通天彻地,让人仿佛置身炼狱当中。
鹤鸣真人脸色微变。
牧封川只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艘漂泊在风浪里的木舟,哪怕杀意并非对他,巨变的环境,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随时会倾覆的恐惧。
此时此刻,所有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雷霆震怒。
与之相比,前两次交锋都显得敷衍。
鹤鸣真人缓缓站起,表情无比凝重,一把形制古朴的长剑在他手边浮起,光芒流转,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灵性,与众不同。
这大约就是那柄仙剑吧。
牧封川目不转睛注视着仙剑,努力忽视周遭的一切。
没办法,这两位大佬都不是正常人,打又打不过,管又管不了,他除了看热闹,还能干吗,没看掌门都麻木了吗?
别说,作为两道风暴的中心点,只要不波及到他,感觉还不错。
如果有网络,他高低要发一个《被两个大佬争抢的我要如何选》的帖子,看看广大网友能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方案。
牧封川苦中作乐。
鹤鸣真人抬手握住仙剑,一字一句:“好、很好,后生可畏,想不到,你竟然到了如此境界。亏我以为你深居简出,是与我一般苦于不得寸劲,想不到是韬光养晦。”
他语气颤抖,带着一丝激动,一丝愤恨,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与黯然。
牧封川被他情绪感染,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住,满腔酸涩。
他忽的记起,据说鹤鸣真人大限将至,而天极界飞升之路已断,无论对面外表多么年轻,境界多么高深,都免不了在不久后寿尽坐化。
而晏璋,还不到四百岁。
怪不得对方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尽管牧封川更加年轻,却也能体会到他心中,那种自己已然老朽,对手却风华正茂的妒恨。
晏璋丝毫不给前辈面子,冷声道:“可笑,你愿做冢中枯骨,便以为我与你同类。”
“是极、是极……”鹤鸣真人声音渐弱,手中剑芒却越发刺眼,蓦地,他一抬头,大笑道,“既然如此,更要断你前途,否则我道心难安!”
一声巨响,剑气如虹,牧封川紧闭双眼,眼前白茫一片。
等他视力恢复,睁开眼,有天光自从头顶撒下,两个针锋相对的大佬已然消失不见。
牧封川看向安坐上首的江纡:“掌门?”
江纡一脸镇定:“他们出去打了。”
牧封川抬头,看着屋顶破洞,又看了看大开的殿门,沉默。
江纡也发现了他视线落点,语气淡然:“过后我唤人来修补。”停顿一下,他继续道,“你师父出钱。”
牧封川无言以对。
他继续抬头,从屋顶的窟窿往外张望,试图通过那个洞口,窥探到大能争斗的一星半点儿,可惜,以炼虚真人的速度,两人怕是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否则,要修的就不仅仅是眼前破洞。
叹了口气,牧封川忍不住朝江纡道:“他们要打多久?”
既然无法观战,总不能守在这里,直到两个人打完吧。
江纡一顿,摆摆手。
牧封川摸了摸鼻子,会意撤退。
……
再次见到晏璋,已是第二天。
辰时,牧封川习惯性来到云杉树下修炼。
做了一半,晏璋忽的现身崖边,牧封川一怔,忙收剑回鞘,快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他。
衣服完好,表面也看不出伤痕,再瞧脸色,没有惨白或者蜡黄,证明就算受伤,也顶多吃个小亏。
果然,晏璋见他紧张模样,神情舒缓,轻声道:“无事,不必担心。”
牧封川放松下来,呼气道:“没担心,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