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牧封川回归元宗后,被证实确实有大错,无妄真人要舍弃他,也不能由其他人越俎代庖,丢了归元宗的骨气。
这便是一流宗门的风骨气性。
灵兽谷,还不配让归元宗折节屈从。
牧封川将张海隆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惜,张海隆不知道,无论事情后续如何发展,他其实都会选择留下。
他要是在场,还能实时掌握第一手情报,只要灵兽谷没疯,总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可一旦走了,就变成畏罪潜逃,到时候,什么污水都能往他脑门扣,他还反抗不了。
牧老头做的那些事情,本就与他无关,他也压根不想在灵兽谷作恶,凭什么要背这口黑锅。
况且,他也想看看,幕后之人到底知道多少,想达成怎样的目的,韩道人是他的触角,还是被利用的蠢货。
两人来到落脚点。
正好,常长老在屋内休息,张海隆带着牧封川登门,将门口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告知。
本来笑呵呵的常长老听完,眉心皱起。
牧封川知道,现在不是继续隐瞒的时候,于是将自己了解的牧老头经历和盘托出,包括牧老头的确毁了灵兽谷的龙骨玉髓一事,只保留牧老头最后的请托,隐瞒了那枚兽卵。
并非他对那枚兽卵有想法,而是说得越多,越难撇开干系。
既然人已经去世,只要没有东西遗留,过往便烟消云散。
“原来是这样,他们灵兽谷的丑事,又与牧师弟你何干。”张师兄听完,愤愤不平。
常长老摇了摇头:“事情不能这么算的,牧师侄考虑得有道理,关键不在其他,在那个将这件事告诉韩泰,引他带人围堵你们的人。”
他左右踱步,对牧封川道:“牧师侄前面是与我们一路,除非有真人出手,否则行踪泄露,定是在我们分开后。这一路行来,牧师侄可察觉有人跟踪?”
牧封川摇了摇头。
他忽然有些后悔,半途应该唤醒晏璋分神的,自己发现不了的人,晏璋肯定能发现。
然而,此次出门,他改了报平安的习惯,晏璋也没提,哪想会恰好遇上事。
常长老又问:“韩道友可是你那位长辈的昔日仇人?”
牧封川无奈:“我拒绝帮他报仇后,他并未详细告诉我仇家姓名。”
牧老头是三十年前结丹,三十年后,他的仇人已成元婴,似乎也说得过去,不过有成婴资质,还需要嫉恨牧老头到那种程度?
牧封川表示疑惑。
常长老却笑了起来,对他道:“你不清楚,北洲与东洲不同,修士多有左道手段,灵兽谷便有借灵兽结丹破婴的方法,看似境界相同,其实诸多隐患,与正常修士相差甚远,不然在也不会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还和你们两个小辈掰扯。”
也是因为北洲修士整体质量低于东洲,灵兽谷才会在面对归元宗时,隐隐矮上一头。
牧封川恍然大悟。
他说今天的事情怎么黏黏糊糊,没有半点儿修士的雷厉风行,原来是底气不足。
两人分析了半天,因缺乏线索,最终决定见招拆招。
牧封川待在同门的包围圈里,等着灵兽谷来人,哪想一天、二天过去,谷内毫无动静,只有兽潮余波掀起的浪花,击打在灵兽谷人组成的堤坝上。
常长老见识过大风大浪,发现牧封川心有不定,安抚道:“别急,事情涉及两个宗门,还牵扯到你师父,不是证据确凿,灵兽谷宁愿当事情从未发生,也不会贸然出手。”
牧封川放松下来,赧然道:“多些前辈指点,只是事情因晚辈而起,牵连宗门,实在惭愧。”
常长老大笑着摆手:“现在宗门里的长老,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论招惹是非,你这都不算什么。”
牧封川一囧,好吧,是他小瞧了诸位前辈。
不过以往他遇到争端,大都只涉及双方个人,冲突起来又猛又快,还真没有经历过宗门拉扯,以修士的寿命与时间观念,在集体决策时出现拖延症症状,似乎很合理。
但以私心讲,他还是愿意快点儿将事情解决,谁也不知道继续拖下去,会发生什么变故,尤其还有一只眼睛藏在黑暗中默默盯着。
大约半个月,兽潮彻底结束,牧封川期待的后续到来。
带来消息的人正是陈道士。
直至今天,牧封川才知道他名陈起元,是灵兽谷内,除谷主一脉,剩下三大势力之一的领头人。
陈起元一如既往阴沉着脸,对常长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交好的意愿,牧封川不由奇怪,他究竟是怎么与晏璋有了交情,又为何要秘而不宣。
三人沉默着来到一处峡谷。
峡谷幽深,两边是高耸入云的绝壁,牧封川跟在最后,走了约一盏茶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农家小院坐落在山谷溪涧旁。
陈起元靠近院子,高声道:“谷主,归元宗的客人到了。”
院落里,一道老农般朴实厚重的声音传来:“你在院子里招待他们吧,我身有不便,还请两位海涵。”
常长老笑着道:“那里那里,谷主客气了。”
牧封川一言不发,宛若透明人。
这些天,他从常长老处听了不少灵兽谷情况,比如灵兽谷谷主,据说因修行出了岔子,已有五十多年没有出过眼前小院,对外事务主要由三大势力共同管理。
擅虫兽的陈起元,擅鸟兽的乌夜,以及擅甲兽的韩通海。
由于某些缘故,虫兽与鸟兽一脉最近十多年逐渐式微,甲兽一脉已然成为灵兽谷真正的话事人,在门口为难牧封川的韩泰,就是韩通海一脉。
不过,只要灵兽谷实力最强的灵兽,依旧在谷主一脉传承,灵兽谷谷主就仍能够对谷内事务一言决之,这便是修真界弱肉强食的铁律。
只是,再有实力,若令不能出方寸之地,恐怕也难以维持其权威。
牧封川心里感慨着,陈起元给他与常长老端来热茶。
他眼眸一闪,与常长老对视,两人心有灵犀。
从眼下状况看,陈起元应该是谷主的人,既然如此,谷主派他请自己,说明其对归元宗的态度不坏。
牧封川喝下热茶,稍感心安。
茶水未凉,刚才他们来的入口处,一大队人乌泱泱闯入,立时打破院子清净。
牧封川瞧去,诧异挑眉,除了应该与他对质的韩泰,队伍成分复杂,包含各宗人马,居然还有他的熟面孔,而且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对象。
他的表情引来常长老注意,常长老随之望去,也抖了抖眉。
一群人进到院子,窄小的院落立即显得拥挤,不过眼下几乎无人在意。
屋内再次传出谷主的声音:“各位道友安好,今天冒昧请你们过来,其实主要是为两件事。其一,感谢诸位带队支援灵兽谷,而今兽潮已退,稍后灵兽谷会送上谢礼,礼物简薄,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一时之间,院子里响起了各种谦辞退让,比菜市场都热闹百倍。
牧封川听着满耳朵客套话,强压嘴角抽搐,果然,哪个世界的人都免不了这种虚伪。
礼节走完,院落重回安静。
谷主立即开始第二个话题:“其二,经过这些时日的援助,诸位应当也了解了些灵兽谷情况,我实话实说,灵兽谷实力大减,以致普通兽潮都要求援,根源在三十年前的一场旧事。”
牧封川顿时明白他要说什么。
果然,接下来,谷主将龙骨玉髓被毁,灵兽青黄不接,甚至有些高品灵兽终止契约,离开灵兽谷的事娓娓道来。
院子里有人早就知道,有人头一次听闻,各人表情不一,但都一样震撼。
主要是没想到,事关灵兽谷兴亡的大事,居然就这么被灵兽谷谷主广而告之。
他疯了吗。
过于震惊的情绪,令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屋内,放雷的人似乎还嫌雷不够大,继续道:“本来,玉髓被毁之事,在灵兽谷一直是个迷案。不过前些日子,本门韩长老突然告诉我一个特别的消息,他称毁去龙骨玉髓的罪魁祸首,是当年被施以兽噬之刑的一名罪徒,此罪徒又与归元宗弟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