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脏了他的衣角，楼珣看清江袭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时呼吸微滞，他走近了，又在雨水的遮盖下嗅到了血腥气。
楼珣不假思索，立即上前搀住他，来回打量急声问道：“你受伤了？”
而江袭微微垂头，看见他与自己同站在水坑里，方才他过来时太着急，泥水溅了他们一身，又感到搀着自己的温和担忧的力道，闭上眼道：“皮肉伤，性命无碍。”
“师兄坐，”楼珣收回手时一按他的脉，还算平稳有力，略微放下心又去看他背后的伤，不禁抿起嘴角，他拿出丹药递过去，“吃药，我为师兄，护法。”
此前才俊传讯中只说了江袭不见踪影，如今看来重点更在“有变”两个字眼上，也是，各门各派已经知道了江袭夺得传承，又怎么不在那里设伏？江袭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
楼珣听着夜里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换做是我，也会认为我是青玄宗派来的探子，不，是细作。他见我传信，没有一剑刺来反而听我解释……唉。】
7458随他一起叹气。
江袭说是皮肉伤，但直到七天后才睁开眼睛，楼珣看着愈合大半几处伤，扯出笑来，直奔主题：“江师兄，之前我见见你，使出冰火，猜猜是你可能会，灵根相冲，这株灵草，是我大哥在几年前所得，一直在，在我手中，师兄若把我，当做朋友，便收下吧。”
“……多谢，此恩无以为报，”江袭手指轻颤接过了锦囊，低声道，“日后……”
闻言，楼珣无奈勾了下嘴角，他坐在江袭一侧，搓着衣角干掉的泥水：“师兄救过我多次，又赠我龙龙鳞，要是真，真算起来，你我之间，还是我欠，我欠师兄的，更多。”
两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再谢来谢去会伤彼此情分，江袭收紧手指，摸到了那棵灵草，他才从秘境中出来不过半旬，但已经听说过了洗髓丹的事儿，如今有人心甘情愿送给自己，还是楼珣……
他将锦囊塞进袖中，余光一直落在楼珣身上，这人似清风似明月，善良又能辨是非，心性坚韧也不喊苦，可自己呢……江袭心中忽地泛起一点苦涩，像极了慌不择路一般闭上眼睛收回视线。
楼珣还以为他伤口疼，温吞说着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他没有隐瞒，算是坦诚布公了，甚至把自己和楼瑛姐弟两人的恩怨也带了几句，只是没说是来特意寻此地来的，而是用了惯用的下山历练的借口。
“我藏不住，那些宝贝，”楼珣解释，感到难为情，“但我我师尊是，很好的人，还望江师兄，莫要怪罪。”
【怪罪也没办法，拿不回来了。】
江袭一如既往像块坚冰一样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那些东西自然由你做主。”
楼珣便对他笑笑，这场夏雨断断续续，楼珣透过雨丝，去瞧远处的螺村，状似好奇不解道：“江师兄，来过这儿吗？怎么会拦我，进去。”
他耐心等着江袭回答，待过许久，才听见江袭不辨情绪的话语。
“此地……弱疾，我家就在此处。”
楼珣顿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低声说：“抱歉，江师兄，我，我……”
江袭摇摇头：“不必道歉，真的。”
第183章 男频龙傲天文里的路人29
这话道完,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之中。
楼珣捻着那点儿土，安静侧脸去看江袭，江袭正一眨不眨望向螺村的方向, 他只比楼珣年长一岁，当年的一次偶遇，匆忙之间楼珣只记住了他有一双利如剑光的眼睛, 如今将近七年过去，让楼珣记忆深刻的眼睛却藏锋敛锐, 安静如水。
哪怕他在心中思念着父母，回想小时候曾经生活的地方, 哪怕他时刻没有忘记要报仇雪恨。
楼珣稍稍低头，无声地叹气，虽然知道过分, 但还是得问一问。
他正踌躇该怎么说才好, 遥望故土的江袭不曾收回视线, 语气平淡问他：“弱疾, 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这不必问，你去哪儿楼先生就去哪儿。】
但这种会引人误会的话可不能直说，楼珣眨了下眼睛, 苦笑道：“不瞒师兄, 若是师兄没没有及时，回信, 拦拦住我，我现下，已经在那儿了。”
江袭倏地垂眸去看身边的人，眼神冷如寒星，楼珣才触及, 便是下意识心头一跳。
他假使这辈子没有口吃的毛病，此时也会被惊得磕磕绊绊：“我、我，我没有，走走得太近。”
又是一会儿的静默，江袭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楼珣没有停顿，据实回答：“什么都，都没有看见。”
他说完一顿，跟着反问：“江师兄进去看过吗？”
“我见到的，”只是稍微一回想，江袭喉头一动，几个字哑得不成样子，他停下来缓了缓，“我见到的要多，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过这些事。”
这种经年累月的伤疤，怎么能坦然地说出口？楼珣理解，楼珣真诚点头说：“我明白，这是师兄的私，私事，师兄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不会过问。”
江袭似乎极快地扯了下嘴角：“十二年前，师尊，通成剑尊来此片海域猎杀海兽时看中了我的根骨，收我为徒，但在我结丹之际，通成留下的灵符忽然自燃，我心知是家中突逢大难，如果没有刘和仁几人从中作梗，我许是能见父母最后一面……但只我一人做不了什么，幸好那时恰好宗门在丰宁城择选弟子，但我去了，却连那些同门的面都没有见到……”
说到这儿，他不着痕迹瞥一眼楼珣，楼珣安静地听着，没有从他的话中想起什么，江袭难免有些失落，很快被掩去继续说着以后的事：“我从没想过几位师兄会想致我于死地，回到青玄宗已是当年秋日，山门不开，我无奈打算硬闯，师兄们恰巧走出来，对我痛下杀手。想来是为了拦我硬闯，怕引起通成剑尊的注意。”
这几乎是详细版的剧情，楼珣心软，容易共情，听得心中难受，闷闷的，他抿着嘴角，想问螺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江袭抬手，顿时一簇淡蓝泛白的火焰出现在手心中，楼珣不曾靠近，却仿佛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冷，他猛地抬眸去看江袭，隐约意识到江袭将下来的话，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我在崖下遇到了个人，他唬我假意合作，实则想夺舍重活，弱疾，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想到他是谁了。”
楼珣想起之前种种，嘴唇翕合几次，低声问：“那位，易玄仙尊么？”
江袭略一点头，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是他，到底是我运气好，活了下来。”
好，从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里，楼珣逐渐剧情拼凑完整，不由得心生感慨，7458不知拿着小本本唰唰记着什么，腾出空道：【就算他是仙尊，也不过是个早早下场的炮灰，相比之下，楼先生才是逆天改命的好榜样呀。】
最后一句话将楼珣的感慨拍走了，他沉默一会儿，才对江袭说：“洗髓丹乃，乃天阶丹，只有金丹真人，能够炼制，我能力不足，师兄想，去掉灵根，须得去，去找丹师，炼制洗髓丹才行。”
江袭知道，但楼珣粲然笑了下，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过来，放在他的一侧，楼珣人长得好，手也漂亮，他托着自己的火苗，笑盈盈道：“师兄，看。”
江袭一怔：“……暖的。”
虽然并不清楚主角为何突然告诉自己这等重要的事儿，但楼珣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连自己的好朋友管才俊都不会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