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景渊被馄饨烫着了,嘶哈吐舌头:“楼珣,你不知道,苏铭家里最可怕的人不是苏阁老,是苏铭的父亲苏大人,你莫要单独一人去拜访。”
“说什么呢?”苏铭捣他一下,站起来去拉楼珣,“走,我瞧他是越来越不靠谱。”
“等等我啊!”
楼珣从钱袋子里掏出块银子扔过去,被楼景渊接住,又换了块小的放在桌上才追上去。
大雍皇帝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巩固朝堂的同时也不忘结交邻邦,因此楼珣在都城随意逛了逛,随处可见高鼻梁深眼眶的西域人。
楼景渊两人见他频频侧目,以为他对西域感兴趣,便带着他先去了胡人的杂耍班子,楼珣买了饼本想着边吃边看,最后只咬了几口,剩下的分给了上前对自己拱手讨食的小猴们。
“很乖,”离开时楼珣恋恋不舍,方才有只小猴扒着他的膝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手里的食物,让楼珣想起了上个世界养了十几年的小黑狗,“没有想象中那么调皮。”
楼景渊大大咧咧道:“那就买下来,直接让人送去珍兽馆呗。”
苏铭拉着楼珣闷头就走:“别理他。”
三个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刚到午时,肚子便开始此起彼伏响了起来,楼珣跟在他俩后面吃着糖人,一眼瞥见了眼熟的悦来客栈。
走在前面的两人发觉不对,一转身,楼珣指了指悦来客栈:“这家呢?”
吃饱之后已经未时,走着去苑西约摸花上半个时辰,只好上了自家的马车,一盏茶之后,他们站在了昌乐坊的门前。
即便是白日,仍旧有激烈的吼叫和“咯咯”声依稀传来,楼珣悄悄看了下身旁的两人,大概是家世的缘故,苏铭神色平平,楼景渊倒是跃跃欲试,不见惶恐惧怕。
楼珣还没有来过种地方呢,他木着脸,还没有说话,门里忽然有个中年男子小跑而来,他先是打量了三人的穿着,立即挂上了笑容,但并不显得谄媚惹人心烦:“三位小公子可是要进坊内游玩?”
苏铭家中有个不成器的兄长,听他说过几次这斗鸡场,挡在楼景渊和楼珣面前道:“我们兄弟三人来这儿长长见识罢了。”
“您若是这么说,公子们可是来对地方了,小人乃昌乐坊的管事,”管事弯着腰伸手请他们进去,“公子们尽管放心,在昌乐坊无人敢闹事。”
几句恭维的话说完,楼珣已然看清了昌乐坊的内里样貌,从外看起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建筑,内里细细划分了多个区域,却显得并不逼仄,几人穿过雅致的游廊,管事道:“公子们若是玩累了,也可去二楼雅间里歇息。”
三人顺着他的话抬头去瞧,也不知哪些能工巧匠,不止这里曲径弯折四通八达,那二楼也是如此。
楼景渊嫌有人跟在身边烦,一抬手:“行了,你下去吧,不必伺候。”
管事眼睛咕噜一转,笑着便要退下,楼珣叫住他:“我有几个下人……”
“小公子您放心,皆是好酒好茶相待。”
恰巧一旁传来一阵尖叫,三人齐齐捂住耳朵,苏铭随意指了个方向,他们边走着,偶尔也停下来看看,楼珣不高兴道:“和斗蟋蟀差远了。”
楼景渊两人也有此意,他们斗蟋蟀的时候,都是自己趴在草丛里一只只抓的,堪称溺爱自己的“常胜将军”,但如今看见这些英姿雄武的斗鸡只会吹毛求疵。
楼景渊干巴巴回答:“一定是这几只鸡长得丑……呵我就说嘛,原来是!算了算了,咱们换个地儿。”
他说到一半改了口,楼珣离开前朝对面望了一眼,是在秋猎时见过的那些纨绔。
“喙似鹰嘴,脖颈粗壮且长的斗鸡才是好斗鸡,”苏铭记着兄长念来念去的话,“这些太次了,咱们去各自挑一只如何?”
楼珣受不了吵闹,他时常捂着耳朵,放下手时带出了几缕白发,他恹恹道:“那挑好了,买下来带回去吧?”
他说着,低头翻自己的钱袋子:“小顺子身上还带了三百两的银票呢。”
“买下来……得先找方才的那个管事,或者老板才行。”
三人环顾四周,走向端着茶水的小厮,苏铭低声与楼珣耳语:“殿下若是倦了,咱们先去二楼歇一歇?”
楼珣下意识抬起脑袋,眼神掠过的同时顿住了。
“殿下?”
苏铭顺着去望,也是一怔:“这不是御前的贺公公么?”
也不知贺揖云站在那里瞧了三人多久,贺揖云的长发用一根簪子绾着,他拢着外袍,被发现了也是好整以暇地翘起了嘴角。
贺揖云遥遥点头行礼,随即转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然而楼珣却隐隐有种感觉,这人是来找自己的。
楼景渊和苏铭不知他的心思,还在说着被贺揖云瞧见自己来这里斗鸡,这位贺公公会不会向祖父和父王告状,说罢,纷纷看向了楼珣。
楼珣一捂脸,勉强跟着开始担心:“我一定会被父皇再罚写三十个大字的。”
“殿下,”贺揖云踩着木屐,神情自若地再次出现,他似乎不在乎身处何处,“时间尚早,奴才带您玩一玩?”
苏铭与楼景渊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圣上身边的公公不放心皇子出行。
楼珣吸一口气想要拒绝,但贺揖云唇角的笑意加深:“殿下,请。”
“去吧,知道你累了,我和苏铭帮你挑一只鸡冠最红的斗鸡,放心吧!”
第46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15
楼景渊说完, 甚至将楼珣推向贺揖云,他小声道:“贺公公跟过来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的?还是不是兄弟了?帮我拜托贺公公, 千万不要在我父王面前说漏嘴啊。”
“我……”
楼珣还没有开始拒绝,已经站在了贺揖云两步之外,那两人已经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转身很是放心地离开了。
楼珣迅速抬起眼皮看了贺揖云一眼。
“殿下,随我来。”
贺揖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先行走了两步又回首,轻声细语道:“昌乐坊鱼龙混杂, 殿下若是不能跟紧些,丢了就大事不妙了。”
【他威胁我。】
楼珣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终于抬起步子。
楼珣不擅长和疯子打交道。在他看来, 楼煜是个心理黑化偏执阴郁的疯子, 最为可怕的是疯狂中残留着一抹理智, 楼珣时常会在想, 或许没有贺揖云,楼煜也能轻松要了自己的命。
但贺揖云与楼煜不同,初次接触时, 楼珣甚至对他有几分好感, 然而现在贺揖云在楼珣的心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 如今楼珣也不能确定他对自己朦胧模糊的友好,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现在是在临芳殿里,楼珣不会慌张,但他左右看了看四周,跑不过打不过, 心一沉跟着贺揖云走上了去往二楼的阶梯。
穿过二楼那道虚掩的竹门,又是几次左拐右拐,贺揖云挥手让伺候的小厮退下,他为楼珣推开门:“殿下,请。”
楼珣抿着嘴唇忍住没有看他,进去之后先摘了戴了一天的兜帽,这间雅室没有点熏香,只在角落里放着几盆花果,处处可见竹叶纹样,楼珣的脚步渐渐停了,身后的那人却是缓步越过了他。
走动之间,贺揖云袖口、袍角看得楼珣一怔,莫名有一种直觉,这个房间就是贺揖云的。
“殿下,”没有外人,贺揖云虽是一口一个殿下叫着,却好像只把它当做一个普通随意的称呼,他绕过屏风,稍稍弯着脖颈垂头,拿起茶壶在沏茶,“我方才听见了世子的话,过来坐下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