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叫屈:“弟子被宗主罚了。”
“啊?哦,那一定是你错了,好好认罚。”纪长蘅爱莫能助。
他把药瓶收好,语重心长道:“徒弟啊,别说你了,宗主要罚,就算是为师都得乖乖认罚,就别想着讨公道的事了……诶,不过你做啥惹师兄生气了?”
司度一脸忿忿不平:“宗主说我欺凌同门,可我欺负的是沈明烛啊。”
沈明烛。
纪长蘅愣了一下。
他好像有十年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无端又觉得熟悉,像是近些日子在耳边转了许多轮。
“师尊?师尊您在想什么?”
纪长蘅回神,轻咳一声:“徒弟,沈明烛已经被贬到外门很久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司度红着眼:“师尊,弟子接下来的话你可能觉得很难相信,但弟子说的真是实话,你知道,弟子无论如何不会骗你的。”
纪长蘅忙心疼地把人拉起来:“别跪着了,你说吧,为师信你。”
司度说:“师尊,弟子是重生的。”
纪长蘅:“……要不你把这话收回,我也把刚刚那话收回?”
“师尊!”司度气得跺脚。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为师当然信你。”纪长蘅温和地揉了揉司度的头,“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事?徒儿是不是受委屈了?”
他当然知道,他的徒弟在外人看来油嘴滑舌撒娇卖乖无一不擅长,但绝不会对他说谎。
于是等谢望尘发现纪长蘅已经出关,带着沈明烛来到丹峰峰顶的时候,就看见司度抱着纪长蘅的大腿痛哭流涕。
谢望尘:“……”
谢望尘无奈:“师弟,你们这是?”
纪长蘅一把拉开司度,怒气冲冲走到谢望尘跟前,“师兄过来师弟我自然欢迎无比,但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语气中毫不掩饰轻视与鄙弃。
谢望尘面无表情:“明烛是本尊的弟子,未来还会是这整个宗门的继承人,怎么就不能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表露出对“少宗主”的倾向。
司度当即叫嚷起来:“这不公平,江师弟也是您的弟子,您这样将江师弟置于何处?”
“你现在的年纪,就想教本座做事了?”
“弟子不敢……”
纪长蘅将司度往后拽,护在身后,挺身而出:“师兄,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望尘打量了他们师徒一眼,“司度跟你说的?我不想听。”
“为什么?”纪长蘅以为这是谢望尘对司度的偏见,谢望尘平日里对司度素来关照,今日态度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定是沈明烛吹耳边风了。
纪长蘅坚持道:“这很重要!”
谢望尘语气平淡,“已经被证实是虚假的东西,听它做什么。”
“原来你知道?”纪长蘅忍着怒气:“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弟子在说谎?”
谢望尘抬眸,对上纪长蘅闪着怒火的眼,他张了张嘴,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成名多年,他自认心性尚可,本不应这样容易生气的。
可他忽然明白自己正在介怀的是什么——不是司度的固执,不是纪长蘅的态度,是先前的他自己——一样的执迷不悟、一样的面孔狰狞。
他们都没有错,有人浑噩中度日,有人清醒地沉沦,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谢望尘失了争执的气力,疲惫道:“师弟,我不想和你吵,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然而纪长蘅不能共情这份无奈,他颇觉委屈,他分明是在认真求证一件事情,怎么在谢望尘眼里,就成了胡闹?
那他弟子无端受罚算什么?
纪长蘅冷笑一声:“既然是正事,那沈明烛应该没资格旁听吧?”
沈明烛“啊”了一声,手快地捂住一旁方青阳的嘴,“我走我走,那个……宗主,纪峰主,你们好好聊。”
“明烛,你就在这里。”谢望尘负手在后,“为师还没死,看谁敢让你走!”
眼见两人聊出了火气,哭得眼睛有些发肿的司度都有些不安。
玄清仙宗峰主亲传,无论如何总不缺大局观,他连忙拿出玉符,迅速发了几个求救信息出去。
邢师伯梅师伯闻师伯盛师伯,还有江师弟,救命啊!
谢望尘闭了闭眼:“师弟,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这次来,是为了断续丹,你把丹药给我,我即刻就走。”
“你知道我炼的是断续丹?那你知道我为啥要炼断续丹吗?等下,不对!”上一秒还在好奇地纪长蘅转瞬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我闹到这种地步,你还好意思找我要丹药?”
纪长蘅气极反笑,难道他是什么很好使唤的牛马吗?在谢望尘心里,究竟把他当什么!
谢望尘揉了揉眉心,冷下语调:“给我,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纪长蘅:“???”
纪长蘅嗤笑一声,然而已经本能站直了身子,透露出一股乖巧的怂劲来。
纪长蘅张了张嘴,恶狠狠道:“给就给!”
第73章
“师兄, 断续丹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告诉我,这丹药是给谁用的?”纪长蘅丹药都给出去了一半才想起来警惕, “不会是给沈明烛的吧?”
细想一下谢望尘周围所有人,也就一个沈明烛需要。
谢望尘不耐烦了,他决定强抢。
电光火石之间,谢望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
谢望尘没抢到。
先是刻魂之法,然后又和宗慎一番大战,到底对他不是毫无影响的。
纪长蘅简直震惊了,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师兄对他耍心眼”可怕,还是“师兄对他耍心眼想要抢他的丹药还没成功”惊悚。
但到底是丹修的本能作祟, 他上前查看:“师兄,你受伤了?谁干的?不是, 我怎么看起来你被用了刻魂之法啊?”
千藏万藏, 还是让沈明烛听到这个词。
谢望尘立即瞥了一眼沈明烛,见他满脸茫然,才松了一口气。
“你学艺不精, 看错了。”谢望尘笃定地说。
“不是啊师兄, 你看你灵力混乱, 神识激涌,右手指尖有红点,很明显就是……”
“师弟。”谢望尘咬牙切齿地打断他,“你说得对,长辈说话,晚辈不适合旁听。司度,你带着明烛和青阳先下去休息,记住, 同门之间,以礼相待。”
司度不是很愿意,他看向纪长蘅,委屈叫唤:“师尊。”
纪长蘅也顾不上他,他认定这是用于操控下属的刻魂之法,可放眼天下,谁能这样对谢望尘?而谢望尘居然也缄默不言甚至为其隐瞒?
这事情太过荒唐,如果不是修仙界要亡了,就是他还在做梦。
正争执拉扯,收到消息的邢岫烟、梅松等师兄妹几人也相携到达,又不多时,江令舟也到了。
场面愈发混乱,谢望尘预感到接下来的情况将会变得十分难以收场,他闭了闭眼。
“司度,带明烛和青阳下去!”他声音微微沙哑。
分明没用上什么严厉的词汇,字数也比之前少,司度却噤若寒蝉。
他恶狠狠地剐了沈明烛一眼,臭着脸道:“走吧。”
沈明烛迟疑,他总觉得谢望尘一直想让他们走,主要是想瞒着他某些事情,就比如那个他已经听到好几次的“刻魂之法”。
“明烛,”对纪长蘅、司度疾言厉色的谢望尘目光转向沈明烛便蓦地柔和下来,他软了语调:“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你放心,为师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他指的是断续丹。
方青阳撇了撇嘴,嘀咕道:“瞎说谁不会啊。”
柔情蜜意时,谢望尘答应过沈明烛的话海了去了,现在不照样装出一副失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