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一场宴会,不如说是庆贺青州府文治取得佳绩。”
顾清衍不太喜欢这种大型社交场所,得长出八百个心眼子来,但又不得不去。
章念听懂了一些,皱眉道:“听起来很不轻松。”
过了一会儿却又高兴:“顾大哥,你是解元郎,肯定能坐在最前面,大人们一眼就能看到你,他们肯定都会为你倾倒。”
顾清衍更是无奈:“你倒是比我自信。”
“顾大哥这么好,大家都喜欢,谁要是不喜欢你肯定是他自己的原因。”章念坚定无比。
正当这时候,旁边一辆马车快速的越过。
马车停下,吴凌撩开车帘子望过来:“顾解元,可是前往鹿鸣宴,不如与我同行?”
吴家的马车显然比顾清衍的豪华不少,拉车的骏马高大,一下子将黑牛比下去。
顾清衍淡淡笑道:“多谢吴兄好意,只差几步路,就不麻烦你了。”
吴凌扫过他的牛车,笑了笑:“那就待会儿见。”
说完马车加速,飞快超过了他们。
章念拧起眉头:“顾大哥,他肯定没安好心。”
“为什么这么说?”顾清衍故意问道。
章念指了指马车:“大老远他就知道是咱们,偏偏飞快超过去,超过去后再停下来问,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哼哼,这人看着和和气气,其实心眼子多的很。”
顾清衍扑哧一笑,敲了下他脑门:“赶紧驾车,别误了时辰。”
章念想加快速度,口中说道:“骏马算什么,咱家也有马,远不如黑牛懂事儿。”
黑牛听懂了,打了个喷嚏依旧慢悠悠走着,半点不着急。
顾清衍也不着急,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早,早去也是等,没必要争那点时间。
结果等到了地方,走进宴会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顾清衍差点以为自己来迟了。
此次青州府乡试只录取了六十名举人,五十九个都提前到了,只等他来。
宴会厅倏然一静。
吴凌转头微微笑着,却也不开口招呼。
其余举人都不开口,乍一看全站在了吴凌身后,有一种他们自成团体的错觉。
顾清衍挑了挑眉,迎着五十九双眼睛镇定自若的走进去。
“顾解元。”第一个开口的是奚同贵。
他三两步上前,满脸高兴:“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一举夺得解元郎,在下佩服佩服。”
顾清衍被他的搞怪逗笑:“我也没想到你抽中臭号,还能排除万难一举高中,厉害厉害。”
短短两句话,倒是回到了贡院中同甘共苦。
两人对视一眼,交情都拉近不少。
有奚同贵打头,其他举人陆陆续续过来打招呼,既然都中举了,这些人就都进入士族阶层,自然不会冒然结怨。
顾清衍客气回应,每个人都能聊上两句。
好一会儿人散开,奚同贵压低声音:“你没来之前,不知谁提的话头,都猜你是故意最后一个到,就为了彰显身份,为人太过孤傲。”
“结果你一来,身材颀长,玉树临风,直接把他们都镇住了。”
奚同贵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论才华,论相貌,您今天都是这个。”
顾清衍差点喷笑,强行忍住:“别逗我,待会儿失态丢人我可要找你算账。”
临了打量了一眼奚同贵:“你也不差。”
奚同贵顿时乐了。
他抬头挺胸,抚了抚不存在的胡须:“那当然,如今我也是举人老爷了。”
“请新科举人入座。”
两人没说几句,有侍从过来引领。
顾清衍不得不跟奚同贵分开,两人一个案首,一个吊车尾,位置距离很大。
他的座位果然在最前头,一落座,对面就是吴凌。
后者抬了抬手,做了个行礼的动作。
顾清衍回礼,心底却觉得吴凌笑得太假,盯着自己的眼睛分明没有善意。
新科举人入座后,丁知府并未让他们多等,很快就带着各级官员入场。
“诸位举人不必多礼,今日是鹿鸣宴,这可是你们的主场,不必拘束。”
丁知府一直笑盈盈的,目光一扫,看到顾清衍时心底暗赞一声。
同样是举人服,顾清衍穿着便让人眼前一亮,如同青竹挺拔不凡。
更难得不是绣花枕头,之前能中小三元,如今高中解元郎,等到明年入京赴考,若能一举高中,只怕前程无量。
即使没有寿国公府,丁知府对顾清衍也充满好感。
“今日一看,新科举人们果然都是一表人才,青州府人杰地灵,才能养出你们这些好孩儿。”
丁知府举起酒杯:“本官先敬一杯,祝愿诸位前程似锦,成大周栋梁。”
顾清衍起身饮酒。
他来之前说鹿鸣宴繁文缛节,此刻身在其中更有感触,从进场,入座,行礼,到起筷,举杯,饮酒,都有讲究。
若是乱了尊卑次序,那就是僭越。
酒过三巡,又有丁知府屡屡笑谈,场内气氛才算轻松起来。
丁知府特意看向顾清衍:“本官头一次见到顾解元,便觉得人才非凡,果不其然如今高中解元郎。”
“大人谬赞,学生还得继续苦读,发奋勤学。”顾清衍起身道。
丁知府哈哈一笑:“哎,年轻人也别太谦虚,你能高中解元可见厉害,至少在青州府已经是出类拔萃。”
顾清衍低头微笑,只做害臊。
暗道其他举人的眼神有实体,他背上一定会被插上无数刀。
但他没在怕就是了。
这时候,丁知府身后的一位官员开口:“顾解元确实出色,不过其他举人也才华横溢,尤其是吴凌举人,出自洪山书院,家学渊源,学富五车,来年定能考中进士,为我青州府添砖加瓦。”
话音未落,吴凌便谦虚道:“大人谬赞,学生差顾解元远矣。”
“你也别太谦虚了,去年你在青州河畔一首诗惊动四座,人人叹服,本官犹记在心。”
一问一答,丁知府的笑容已经淡了一些。
虽然他跟洪山书院是合作关系,但对于地头蛇在自己跟前舞龙,心底还是升起不满。
“确实,能考中举人足以证明在场诸位都是人才。”丁知府笑道。
这时候,张宏通判开口:“丁大人所言极是,更难得顾解元不但才华出众,更有一颗慈善仁心。”
“哦,这话怎么说?”丁知府好奇的问。
张宏笑道:“大人知道,下官家中有一老父,因为一辈子只是秀才,人老糊涂了还想着参加乡试,却说放榜那一日,他趁着下人不注意跑出去看榜,大喜大悲下晕厥过去。”
他对顾清衍行了个谢礼:“多亏顾解元出手相助,先喂父亲服了药,还亲自将他送到医馆,这才保住了父亲性命,要不然……”
丁知府惊讶道:“竟然还有此事,顾解元德才兼备,好!好!好!”
前头挑刺那官员眉头一皱:“这么巧,莫非顾解元认识张老爹?”
张宏瞥了他一眼:“父亲糊涂后便不再出门,至今已经十多年,青州府中谁人能认得他。”
“那确实是很巧。”
官员呵呵一笑,又说:“可下官怎么听说,顾解元曾在青州府十五年,养在李家认作亲子,却又在认祖归宗后与养母断绝关系,生恩不如养恩大,这未免也太绝情了一些。”
哪知道这话一说,丁知府先沉了脸。
冷声喝道:“怎么,你认为本官判案不公,有失偏颇?”
官员吓了一跳,猛然想起来丁知府与李侍郎的关系,当初许氏与顾清衍断绝关系的案子,就是这位大人亲自判决的。
迎着丁知府冰冷的视线,官员吓得满头大汗。
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吴凌朝他微微摇头,连忙将剩下的话全咽回去,满口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