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奚家的船上,自然不会有人驳了奚同贵的面子。
酒过三巡,几个人就热络许多。
顾清衍喝了两杯酒,脸颊泛起红晕,愈发唇红齿白,色如春花。
在场的人看了都是一怔,心底嘀咕这位解元郎样貌也太出挑了一些,到时候若能高中,怕是探花郎的好人选。
奚同舟感慨道:“人比人气死人,顾解元文采学识出众,长得还好,最最重要的是还这么年轻,实在是让我心中嫉妒。”
“来,我敬你一杯,好解解这份羡慕。”
顾清衍笑着接了,一饮而尽:“我倒是羡慕同舟兄家庭圆满,儿女双全,可见人都喜欢羡慕别人有,自己没有的。”
“瞧瞧,不愧是解元郎,说话就是动听,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奚同舟几杯酒下肚,比之前豪放了一些。
但看得出来他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对顾清衍态度极好。
范丘心底酸溜溜,脸面上倒也过得去。
唯有关毅说话不动听,动不动就摆出老学究的架势来,还喜欢教训人。
“同舟,不是哥哥说你,你比人家大十岁,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还有你,同贵,哥哥也得说说你,别以为你一次就中举就了不起,读书不看运气,得看实力。”
说完这话,他目光落到范丘身上:“还有你,仗着有几分才气就想攀附奚家,奚家的富贵是那么好攀的,什么解元,值几个钱,还不够给京城奚家提鞋……”
话音未落,范丘的脸色极其难看,死死盯着对面的关毅。
奚同贵奚同舟兄弟俩同时伸手,直接将关毅压下去:“他喝醉了就喜欢胡说,来人,送他回去休息。”
范丘想笑一下,但脸色僵硬,还不如不笑。
奚同贵说了几句想让场面活络起来,心底满是抱歉。
顾清衍吃了颗花生米,笑着说道:“醉人醉语,不必当真,没人在旁边教训,花生米都变得更好吃了,来,再喝一杯。”
奚同贵一听,顿时放心下来。
见他满脸淡然,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奚同舟也诧异,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顾清衍喝完酒还能自己走回去,走得稳稳当当。
只是路上有些奇怪,以章念的性格,这会儿肯定在外头等着接他,怎么会没出现。
顾清衍加快脚步,还未进门就听见呕吐的声音。
章念整个人都趴在马桶上,酸水都吐出来了。
“快喝点水缓一缓。”
顾清衍快步上前倒水,让章念喝下去。
平日里铁打的章念,这会儿浑身都软绵绵的,小麦色的皮肤都没了血色。
顾清衍转身去翻晕船药:“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晕船了,先吃点药。”
“顾大哥,我刚吃过了,呕……”
章念没说两句话又开始吐,一边吐,一边还懊恼:“都怪我不争气,顾大哥,我……”
“别说话了。”
顾清衍无奈,伸手按住内穴、神阙和风池穴,轻轻按压。
过了一会儿,章念呕吐声小了一些。
顾清衍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你先躺一会儿,买的晕船药没什么用,现熬的效果更好。”
说着转身忙活起来,生炭火熬药。
章念眉头打结,想爬起来:“顾大哥,我好多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您也早些休息。”
“知道晚了就闭嘴,别打扰我干活。”顾清衍头也不抬的说。
想了想,又翻出一罐子蜜饯。
“含着一颗去去味,别吞下去,糖太多会淡了药性。”
章念被塞了一大颗梅子,吸溜了一口,呕吐的感觉消散许多。
他有些晕乎乎的躺下去,依稀看到顾清衍打开窗户散味道,又把马桶拿出去倾倒清洗,还得看着药炉子。
章念吸了吸鼻子,暗怪自己身体不给力,居然在这时候拖后腿。
上了船,他没帮到多少忙,反倒是让顾大哥应酬完回来还不能休息,还得反过来照顾他。
章念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要快些好起来。
顾清衍正熬药呢,一抬头就瞧见章念坚定的小脸,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他哭笑不得,倒出刚刚熬好的药。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敲了下章念的脑门,顾清衍吹了吹药:“喝吧,喝了早些好起来。”
章念吸了吸鼻子,低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傻呵呵的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熬药,还吹凉了。”
顾清衍笑起来:“你爹娘那么疼你,小时候你若是病了,肯定是抱在怀中哄着,拿着糖骗你喝药,别说吹凉,定是一口一口喂你喝。”
章念顿了顿,闷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顾清衍暗怪自己嘴快,章念父母早亡,还是死在山贼手中,对他而言是永远的痛。
偏偏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清衍轻咳一声,赶紧又给他塞了一颗梅子:“去去味。”
过了一会儿,又说:“以后都给你吹凉。”
章念咧开嘴笑起来,觉得晕船也没那么难受了。
忙了一晚上,第二天,顾清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抬头一看,章念已经不见踪影。
顾清衍连忙爬起来,刚要出去找,章念就提着东西回来了。
“顾大哥你醒了。”
顾清衍见他神色还好,这才放心:“不是晕船吗,怎么起来了,好些没,好吐不吐?”
“好多了。”章念笑道,“顾大哥熬的药效果真好,我喝了就好了,完全不吐了。”
又把手里头的东西放下:“我猜你快醒了,就去厨房做了点东西,是我亲手做的,保证干净。”
顾清衍一看,清粥小菜,看着都很新鲜。
他一边吃,一边叮嘱:“你也坐下吃点,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好,不然真的病了,最后还不是我照顾你。”
章念顺势坐下来。
看着他连着一口气吃了十个馒头,顾清衍到底放心了。
这是真的好了,不然吃不下这么多。
船上日子无聊,除了看书,也只能跟奚同贵几个聊聊天,下下棋。
顾清衍一开始还乐意参加,只是每次去都能遇上关毅。
这家伙生怕别人不讨厌自己,一张嘴就是老学究,喜好给人当爹。
范丘很快受不了,说要闭门苦读直接不出来。
顾清衍也觉得乏味,他可没兴趣给人当儿子,也寻了个借口回了船舱。
一会儿,奚同贵跟了过来,满脸歉意:“真对不住,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十分不讨喜,偏偏又是我舅家人,推脱不得。”
“没事,我不爱听,不去听就成了。”顾清衍笑道。
奚同贵叹气:“我也不耐烦跟他说话,比我爹还唠叨,真不知道……”
他一口气抱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说:“下次再也不带他了。”
顾清衍只是听着,毕竟关毅再怎么不好,也是奚同贵的亲表哥,他只是一个外人,疏不间亲。
等奚同贵说累了,帮忙倒一杯水就够了。
奚同贵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倒是让你听了我一肚子抱怨。”
“船上无聊,我巴不得有人能说说话。”
奚同贵笑起来。
他看了眼章念,后者意识到什么。
“顾大哥,我去厨房拿点果子来。”
等他离开,奚同贵才开口问:“清衍,其实出发之前,我便想问你可有婚配?”
顾清衍无奈:“尚未婚配,不过……”
奚同贵听出他有拒绝的意思,忙道:“你先听我说完,若是不同意,我们奚家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请说。”顾清衍只能听下去。
奚同贵压低声音:“青州府奚家不过是二等富贵,在青州府还有些名声,到了外头不算什么,可我们有一门贵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