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道:“现在该怎么办?他这是把我救了,却又把我软禁了么?”
白蒹葭道:“他命令我在未央宫照顾你……其他人一概不许进来。”
“他这是何苦呢?”丹青扶着白蒹葭的胳膊:“带我去见他,我得跟他谈一谈……”
……
漆黑的暗牢。
一身凌乱脏污的女人呆呆坐在冰凉逼仄的牢房里,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未清洗的血污……
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的阮贵妃如今落得阶下囚的下场。
她不服!她不甘心!
阮芷本呆呆地坐着,忽然牢房外的甬道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女人猛然从地上站起,双手抓住栅栏,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来人尖声喊道:“让我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在她的尖叫中,那群人从黑暗中走出。
最前面那个男人披着明黄色绣繁复云纹的龙袍,漆黑头发高束头顶,用一只白玉簪扎着,依旧是斜飞入鬓的剑眉,依旧是美如樱花的薄唇,然而他只露出半边脸,另外半边脸只戴着一个黄金的面具。
可是哪怕男人戴着面具,阮芷也认出了他是谁。她声音陡然一惊,夹杂着一丝哭腔:“七郎?你,你终于愿意来跟我谈谈了么……”
那无限委屈的模样,好像之前那些背叛他的事情都不曾是她做的。
孤光启隔着一道栅栏,脸色一片平静,一双阖黑冷漠的眸子深如大海,平静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波澜暗涌。
他越平静,她就越觉得绝望。
“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不是很恨我, 讨厌我?”阮芷有些不理智地大喊大叫起来:“那就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她急切地冲上去,想要捞皇帝的衣摆。
看守牢房的监狱长冲过来,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休要冒犯圣驾!”
阮芷跌倒在地。
忽然,一把长剑贯穿监狱长的胸口,监狱长慢动作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喊道:“陛下……?”
“冒犯宫妃,该死!”孤光启把长剑从他身体上抽回,一串串血珠子从长剑滴落在地。
阮芷瞪大了眼,心底却溢出一丝希望和激动。
他对她还有感情,他对她竟然还有感情!
一身明黄的男人高高在上的俯瞰着牢中的女子,眸子无比的悲悯和失望,半晌,他缓缓在牢门口单膝蹲下,对阮芷道:“阿阮,我们认识了多少年?”
阮芷几乎哭出来:“二十有七年。”
她悲哀地想,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可是她今日做到事情却让他足以诛杀她。
孤光启叹息一声:“小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我这辈子哪一刻是最欢喜的,最难过又是哪一刻,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心里话……”
阮芷颤抖着嘴唇,瞳孔有些涣散,道:“是,你的确跟我说过心里话。你说你最难过的时候是你母妃惨死,被父皇诛杀在圣陵。你最欢喜的那一刻,是你和我一起从圣陵逃出,我们一起经营海纳钱庄,夫唱妇随,日子虽然艰难,却平淡而幸福……”
原来,他是爱过她的么?
孤光启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悲怆和失望:“可是我们的幸福快乐竟然是你骗来的!等我吃了桃花落的解药,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才赫然发现,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平淡时光,竟然只是假的表象,你对我从来就不是想平淡相扶到老,假如我不是孤氏皇子的身份,你恐怕理都不会理我一下,如果我不是存着回到大禹,争夺帝位的野心,你恐怕不会跟我一起征战天下,帮我夺得皇位……如果我只是一个放羊牧马的普通人,你可能根本看不上我……你能看上萧衍和我,无非就是因为我们有着争夺天下的资格……如果不是萧衍败在我手上,你可能是他的宫妃,而不是我的……”
他的话一句一句仿佛打在她的心坎上,阮芷无言以对。
他说的都对,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从来都不会看上一般的男人……
如果不是为了他能帮她打天下,她不会爱他。
所以,如今,他不再愿意把天下给她,不再愿意喝情毒,她便起了谋逆之心。